就连沈珏,原本提着的心,也放回到肚子里。
只是这等烫伤,要先将水挑开,否则水化脓,反而不易好。挑水用的竹签子,大夫的药箱里已经齐备。
沈珏先前就被扶回卧房,徐氏见大家挤了一屋子,便开口叫大家先回去,连着二太太、三太太也被劝走。
沈瑞不肯走,徐氏晓得他与沈珏兄弟感情好,便也随他。
眼见大夫要开始给沈珏挑水,沈瑞便想到酒精消毒上,便开口道:“伯娘,能不能让大夫稍等会儿再挑水”
大夫一愣,望向徐氏:“徐恭人……这位小哥的是……”
“是我侄儿。”徐氏说道:“瑞哥,为何要等会儿挑?”
沈珏躺在床上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瑞哥,我不怕疼,你莫要担心我”
沈瑞道:“伯娘,家里可有烧酒?”
烧酒既蒸馏酒,宋朝开始就有了,只是酒精度数不如后世的高。
徐氏点头道:“有。”
她并没有问沈瑞作何用,便吩咐婢子去厨房取了一坛烧酒。
沈瑞要了洗面盆,将半坛子烧酒倒入盆中,剩下烧酒倒入一个空茶碗里。
沈瑞做完这些,方道:“伯娘,侄儿从书上看过,说烈酒可以杀毒,若是伤处用烈酒杀毒后,可以防止伤口化脓溃烂。”说到这里,指了指那洗面盆道:“请大夫用那个洗手,比清水更有用。”又指了茶碗:“用这个给竹签子杀毒,也比在火上炙烤要好”
沈瑞没有去给徐氏与大夫普吉“细菌”、“病毒”理论,将酒精的消毒作用含糊为“杀毒”作用。至于“毒”是什么,徐氏与老大夫没有多问,沈瑞便也没有多说。
好像是五十度以上的高度酒才有明显的消毒作用,现下的烧酒度数应该达不到,不过也比没有强
那老大夫花甲之龄,行事却不刻板,也不因沈瑞年岁小就心存轻视,带了几分好奇地在洗面盆里用烧酒洗了手。
几根长短不一的竹签子也用烧酒浸过。
这下,诧异是沈瑞:“老大夫,您怎么不多问问,就敢这样试?”
老大夫笑着抚摸着胡须道:“小老儿虽不知小公子说的‘毒,为何物。不过烧酒性烈,能杀虫倒是真的……”
关键是徐氏没有拦着沈瑞,老大夫是惯来沈宅的,知晓沈家大太太是个厉害人,相信沈家大太太的眼力。
徐氏没有多问的缘故,则是因相信沈瑞是个晓得轻重的孩子,若非对于烧酒的作用有十分把握,不会这个时候在沈珏身上胡乱用。
准备就绪,老大夫才动手,就引得沈珏呲牙:“疼、好疼……”
西客院闹出这么大动静,大太太亲至,又打发人去请大夫,距离西客院不远的二太太与三太太那里,自然也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
见伤的是沈珏,伤势又这么严重,二太太眼泪立时下来,三太太在旁,也忍不住急的红了眼圈。
先不说沈珏入嗣不入嗣的话,只说沈家本家各房族侄进京,一个两个的病了、伤了,也说不过去
“这是怎了?好好的孩子怎么烫成这模样?”二太太望向徐氏,哽咽着问道,心中不无埋怨。
好好的孩子,眼看就要入二房为嗣,就烫伤了脸。小二房真是走了背字么?
徐氏心里恼怒,无心为沈珠遮掩,便说了沈珠“失手”落下茶盏之事。
二太太本就极厌沈珠,此刻望向沈珠的眼里淬了毒,怒视沈珠骂道:“好一个黑心肝混账种子,这般狠毒,还有脸说是失手?珏哥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下这般狠手?能将人烫成这个模样,得是多开的水?”说着,便望向沈珠的手。
沈珠已经被沈玲扶起来,脸色苍白,露出几分惶惶来。
被二太太目光刺的,沈珠将握着拳头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沈瑞发现怪异,上前几步,抓了沈珠胳膊。
沈珠怒视沈瑞道:“你又要作甚?”
沈瑞手上用力,将沈珠胳膊抬起,另一只手掀开沈珠袖子。
沈珠气得直发抖,狠握着拳,想要挣脱开,使劲了两下又没动。
这会儿,众人也都明白过二太太的意思。
大太太神色更黑,三太太望向沈珠的目光也带了诧异。
沈玲见状,不免着急,想要上前,却被沈全一下子拉住。
沈全寒着脸道:“玲二哥,有些事还是弄明白的好”
沈瑞那里,使劲捏了一下沈珠手臂,沈珠原本紧握着的拳软软的松开,只见他五个手指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红彤彤的水。
证据就在沈珠自己手上,他方才那番“无心”的说辞,立时成了笑话。
沈珠一下子挣回胳膊,使劲地将右手往袖子里缩,脸色青白,低着头无语。
真相大白,屋子里却诡异的静寂。
二太太方才怒急,顾不得在妯娌晚辈面前,口出恶言如今醒过神来,又是恢复柔弱状,对着沈珏垂泪。
沈珏却是已经收了泪,红着眼圈,瞪着沈珠咬牙道:“珠九哥,我自问不曾得罪你,你怎么就要烫我?”
沈珠闻言,一下子抬起头:“你没得罪我?瑞哥本不关心出继之事,四房也只有瑞哥一个嫡子,你却借着源大婶子与沧大伯娘有旧,四下里搬弄口舌,将瑞哥说的凄惨无比,引得二房长辈们怜惜,将瑞哥推在前头。又处处显摆出与瑞哥交好,接来送去的,不过是借着瑞哥卖好……你明明晓得我想要入嗣二房,还如此算计,你又哪里当我是族兄?”说到最后,满是恨意,先前惶惶已经化作满身怨
沈珏听得目瞪口呆:“珠九哥、珠九哥说的这是我?我怎么不晓得,我何时有那个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