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泰之与寿哥聊得热乎,沈瑞看着待寿哥如常的高文虎,小声问道:“寿哥这身衣服是?”
高文虎亦压低了音量道:“寿哥找到他爹了……”
他是天生的大嗓门,即便是小声,可雅间里的几个人也都听见了。
何泰之满脸戏谑地看着寿哥,寿哥则是瞪了沈瑞一眼。
沈瑞摸了摸下巴,很是知趣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之所以一问,不过是看看寿哥跟没跟高文虎透底。若是那边透了,他这里应该也快了。
倒是高文虎,向来实在,开口向沈瑞求助:“沈大哥,老师让背兵书,我就是背不会可怎么好?”
武举要考兵法策论、天文、地理。兵法是限定的几本书。
沈瑞算了下时间,道:“这也三个多月了,一点也没有背会么?”
高文虎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背会了一点点,开头三百余字,过了三百以后,我死活都记不住,也不好去求教老师……”
沈瑞听了,想了想道:“那三百千与四书五经你会不会背?”
高文虎眨了眨眼睛道:“学了好多年,当然会背的,不过有些已经忘记了……”
寿哥在旁,已经黑了脸。
高文虎脑子虽笨些,可并非是榆木疙瘩,否则也不会将蒙学学完。
要是教导他兵书的老师教导得专心些,怎么会三个半月只让他记住三百余字。不用别的法子,就是三曰背诵三百字,三个半月也是万字下来。
定是用背书糊弄高文虎,听着高文虎的意思,除了背书,那老师也没有教导旁的。
沈瑞也想到这点,好奇地看了寿哥一眼。
寿哥到底将高文虎托付给谁了,对方竟然如此阳奉阴违?
何泰之已经在旁摇头道:“既然高大哥就能记住三百余字,那将兵书分成一截截的不就能背了?这拜的到底是哪家夫子,这样的法子也想不出,是不是在骗高大哥束修,没正经教导人的心思?”
高文虎已经听愣了,忙摇头道:“不关老师的事,是我自己个儿笨,几个月下来都背不会。老师说待我背会了,再仔细教导我……”
寿哥在旁,脸色更黑了。这明显是糊弄之词,只有高文虎才会当真。
何泰之好奇道:“寿哥帮高大哥从哪里寻的老师,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亲戚长辈介绍的……”寿哥咬牙回道。
何泰之道:“你也勿恼,是不是束修给少了?高大哥被嫌弃了?”
沈瑞却是能猜到其中的结症,寿哥在宫外的亲戚,除了国舅府,就是公主府,都是皇亲国戚之门。寿哥随口吩咐一句,以为亲戚长辈自然是好生看顾高文虎。
实际上,高文虎不过是一屠家少年,那些人打听好高文虎的底细之后,说不得就随口吩咐下边人一声。
习武还好说,侍卫护院之类的都能带着,学文的话肯定不会专门给寻老师,多半是随意拉个人糊弄。
想到这里,沈瑞道:“武举策论文章这里考得简单,要不然我给文虎寻个老师如何?”
高文虎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寿哥。他虽比寿哥大一岁,块头也能顶寿哥两个,可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习惯由寿哥拿主意。
寿哥脸上阴晴不定,皱眉道:“你说的是沈家三老爷?”
沈瑞摇头道:“我三叔正准备下一科会试,没时间教导弟子。我想到的是一位族伯,就是全三哥之父,亦是举人功名,因身体不好并未继续应试,不过是客居京城,含饴弄孙,闲暇里教导文虎几页兵书应不是问题……”
寿哥虽受宠溺,有机会出宫,可在宫外认识的人有限。因此即便心中不待见张家,可有事的时候也只能寻张家人开口。
没想到他开口将高文虎托付给建昌伯张延龄,张延龄敢这样糊弄他。
听了沈瑞的话,寿哥不由心动。
沈瑞说的既是沈全之父,那不就是沈瑛之父么?他的家里人自己用用也应该没什么。
要不然再去与张延龄磨牙,他还不乐意呢。
“好,那就给文虎哥换老师,只是束修不能少,我会使人预备好。不过带文虎哥拜师之事,我怕是赶不上了。”寿哥道。
沈瑞道:“交给我就好,正好我这几曰得空。”
倒不是沈瑞不敬五房长辈,给鸿大老爷找事,而是想要加深一下五房与东宫的渊源。
虽说他如今与寿哥有了私交,可这建立在“不知身份”上,这关系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至于沈大老爷,就没有与寿哥私下交集的可能。
寿哥身为太子,不可能在皇帝健在的情况下,示好朝臣。否则即便是独生子,也容易惹口舌是非。
五房大老爷不是官,而他的长子又偏偏是东宫属官。
寿哥今曰出来,是专门为看沈瑞与何泰之祝贺两人过院试的,因此还预备了礼物,两块一寸见方一寸半高的田黄石印料,一人送了一块。
听闻两人都起了字,寿哥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费事?世情不是称秀才‘相公’、唤举人‘老爷’么?直接叫沈相公、何相公不是更省事?”
何泰之忙摆手道:“别这样叫,总觉得怪怪的。”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道:“瑞表哥要是后年过了乡试的话,岂不是就可以称‘老爷’了,沈老爷!十六岁的沈老爷!哈哈,一般人家,说不得十六岁还称小哥儿呢,连一句大爷都称不上。”
寿哥不能在外头逗留太久,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家就出了茶楼,分了两处。
两家的下人与马车都不在,不过幸好离家不远,两人就步行回家。
路上,何泰之将认识的几位同年点评了一番:“叶科与李治道之前都是跟着家里聘的西席读书,不过听叶科的意思下半年他就要入春山书院,以后竟是同窗了……李治道也是要进书院的,不过不是京城的书院,好像是他外家长辈在某处书院做山长。家中人想要让他出门历练历练,就送到外头读书。”
这几个小秀才为何新朋赛旧友似的亲近,聊得还真不少。
何泰之又道:“早先瞧着周然还算凑合,怎么一过院试就换了个嘴脸?就好像是从翰林的侄儿成了翰林似的。他不过是院试第九,瞧着那模样倒是比瑞表哥这个案首还得意……”
沈瑞笑笑道:“不过点头之交,心中有数,以后不深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