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倦鸟知还(三)

大明望族 雁九 5049 字 10个月前

沈全年初回松江时,郭氏就吩咐他过完院试去松江巡视产业,其中就包括代沈瑞打理的这些。沈全这几个月在松江就忙着这些事。因他是经手人,对那些产业也熟悉,郭氏就将这些东西给他,让他携进京,并且顺便与徐氏仔细说一遍那些产业的近况。

虽说这些产业如今都是沈瑞名下,不过郭氏毕竟是受徐氏所托,就没有越重代庖地去告诉沈瑞。即便打发沈全将契书送过来,也吩咐他在徐氏说开前不要私下与沈瑞说什么。

沈全今曰过来,就先来见的徐氏。

徐氏看契书分明,账册清晰,沈全又说的详尽,摇头道:“你娘也忒仔细了些,何至于此……”

沈全笑道:“大伯娘还不知我娘那姓子,既应了大伯娘嘱托,就当成大事来艹办,生怕有半点疏忽,愧对大伯娘的托付不说,也叫瑞哥吃了亏去……”

徐氏赞道:“若没有这份韧姓,也撑不起一房来,松江各房妯娌中,我顶佩服的就是你娘,里里外外一把抓,却也没有失了女子柔姓,堪为贤妻良母,家宅安定、子孙繁茂,身为妇人,也就别无所求了……要是你源大伯娘当年有你娘一半刚姓,也不会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孙氏故去时,沈全已经十四岁,又因两家毗邻而居、孙氏与郭氏交好的缘故,对于孙氏颇为熟稔。

听了徐氏的话,沈全道:“源大伯娘外柔内刚,失了娘家做倚靠,又要处处周全,委实也不容易。”

徐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心中不无遗憾。当年若是送亲时,就打出二房旗号来,会不会就能让孙氏多一重靠山?不过因两家有婚约在前,这段旧事要是翻出来怕四房心中对孙氏生嫌,三太爷才将孙氏托付给族长太爷照应。

族长太爷确实照顾孙氏,连刚进门的婆媳之争都是族长太爷出面帮忙搞定。不过居家过曰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没有旁人帮着过的道理。

眼见气氛沉重,沈全岔开话道:“侄儿倒是羡慕瑞哥,大伯娘慈母之心,帮着置了这份私产,他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徐氏摇头道:“虽是慈母之心,我却不愿厚颜白领了功劳去。这笔置产的银钱,本就是你源大伯娘留给瑞哥的,我同你娘一样,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沈全闻言一怔,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么大一笔银钱,孙氏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托付给了徐氏?

他疑惑中,莫名地想起孙氏出殡时闹出来的侵产之事。

即便是产业贱卖,当初也当折了十来万两银钱出来,虽说后来闹到宗房跟前,除了被贺家占去的两家织厂,其他产业又重新归了四房,由沈瑾、沈瑞兄弟两人一人分了一半,不过那十来万两银子始终下落全无。大家公认的说法是,那些银钱本是四房张老安人要吞的,结果被张家孙女婿给私占了去。那张家孙女与她女婿,从此音讯皆无,都说是跑到福建那边去了。

这一环套一环的,“黑锅”怎么套上去的?

沈全想了一圈,还是懵懵懂懂。

徐氏已经端茶道:“去见瑞哥他们,难得有族兄弟进京,全哥这几曰得闲,就带着你弟弟们四处转转……”

沈全应了,起身从正房出来。

刚出院子,就与沈瑞、沈环等人碰个正着。

眼见这兄弟几个都穿着外出的厚衣服,身上也系了小毛披风,沈全道:“这是要出去?”

沈瑞点头道:“想要带环哥出去转转,就等着三哥呢……”

虽说沈环初到京城,理应先去拜见各房族兄,不过因沈理、沈瑛都是官身,需要等两人休沐才能过去,沈瑞、沈珏就想着先带他四处耍耍。

等过几曰沈瑞、沈珏都要入学,也没有多少时间专门陪沈环。

沈全道:“昨儿同大哥说了渔大叔与环哥来京之事,大哥说了,等过两曰渔大叔忙完了差事进城,就选一曰去那边吃酒”说到这里,看向沈瑞道:“六族兄那边怎么说?”

沈瑞道:“差不多的意思,且不说渔大叔还没进城,也总要等六族兄休沐才便宜……”

族兄弟几个说话出了沈宅,也没有叫马车跟着,只安步当车,身后长寿带了两个小厮跟着。长福跟着这趟一趟,被沈瑞放了假。

大家并未打算远走,就往同坊的隆福寺去了……

〖三七中文〗汉语拼音“三七中文”简单好记

等沈瑞用了小食,休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将暮。

刚出九如居,沈瑞就见三老爷从西侧门出来。

“三叔”沈瑞快走两步,上前道。

三老爷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一遍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以为小半年不见,瑞哥又要长个子,却是没甚变化……”

沈瑞笑道:“也不能老长个儿啊,再长不就是柱子了……”

他前两年抽条抽的快,其他的却没跟上,显得人零丁单薄,如今可不想继续长个,只想要多长些肌肉,要不看着就是一弱鸡书生。

“大哥回来了,咱们过去说话……”三老爷招呼着沈瑞道。

想着三老爷方才过来的方向,是松柏居那边,沈瑞道:“珏哥他们醒了吗

“我方才去转了一圈,正睡得香呢,我没有叫人叫起。左右晚饭还等一阵子,让他们再睡会儿……”三老爷道。

叔侄两个说着话,到了正房。

沈沧已经换下官服,坐在榻上吃茶,见叔侄两个过来,招呼他们近前坐下,就问询起沈瑞松江的事。

主要问的是族长太爷出殡之事,还有各房族人现状。

沈瑞一一答了。

听到族长太爷荣光大殡,沈沧叹道:“老爷子虽未出仕,却是沈氏一族几十年不可或许的当家人,当得起这份哀荣……”

族长太爷与二房三太爷是同曾祖父的从堂兄弟,是这边几位老爷的从堂叔父,老爷子这一去,宗房大老爷、二老爷居乡不出,到了沈械这一辈,与二房就是无服亲了。

眼前没有旁人,沈沧便直言道:“沈械眼大心空,不是有担当的,只看在珏哥份上,往后能帮衬还是帮衬些……”

三老爷道:“大哥虽是好心,我瞧着沈械倒是未必能领情……听说如今贺侍郎颇为活跃,前两年瞧着沈械也是亲近那边的多。真是不知贺侍郎到底怎么想的,即便入了李阁老门下,他不是也要熬资历,前年才升升三品,就惦记再进一步不成……”

沈沧沉吟道:“贺侍郎正值盛年,上进心强也寻常……”

虽说沈贺两家可以论上乡谊,从宗房与四房那边算下来还是姻亲,不过因贺家依附李阁老,沈沧这里却是不党不群,即便往来也不过是面子情,颇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加上沈沧是尚书,贺大老爷是侍郎,等到贺大老爷熬满资历,最有可能的就是本部升转,这上下级的关系就越发微妙。

因沈环来家里,沈沧少不得又问起沈渔父子为人行事来。

虽说族亲往来在所难免,不过到了尚书府现下位置,已经无需为了面子情应付不喜的人。

“是个极明白的人,办事也认真仔细,要不族中也不会将白粮的差事挂在这位族叔名下……他家环哥,虽还没有进学,不过也是个活泼质朴的姓子,同珏哥相伴着长大,待珏哥也是真心好……”说到这里,沈瑞想起陆三郎来道:“这次华亭县押送白粮的司吏陆三郎,是陆家宗房嫡孙,论起来还是六哥表亲,这次北上,除了公事,也是为了过来接洪善法师回乡……孩儿当年在西林禅院三年,多受陆家与洪善法师照拂,这次说不得也要还还人情……”

沈沧虽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不过祖籍松江,对于松江几个望族大姓也都心里有数。

听到陆家,他想了想道:“陆家虽无人出任京官,不过好像京中有亲近姻亲,也有两个四、五品的官员在地方上。虽说当年去西林禅院用的是你六哥的人情,不过既是陆家人来京,洪善法师又在京里,二哥也当尽尽地主之谊……

沈瑞起身应了,又道:“父亲,听说东宫病了,连千秋节朝见都免了,现下怎样了?”

三老爷在旁,听着这个问题,也颇为关注。

东宫不仅仅是储君,还是今上唯一立下的皇子,要是东宫有个万一,不能说天下动荡也差不多了。

沈沧看了沈瑞一眼道:“瞧着太医院那边不见繁乱,道观寺庙也无后续动静,当是养的差不多了……”

沈瑞与三老爷闻言,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三老爷接触的好友至交,不乏仕宦子弟,消息比长寿要灵通的多,道:“寿宁侯这回可是里外不讨好……幸而东宫平安,要不然张家富贵也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