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红衣使者(二)

大明望族 雁九 4078 字 9个月前

张贵家得了重用赏赐也不招摇,依旧寻常百姓似的过活,实际上要比一般人富庶。

在沈家下仆中,张贵算是数得上的管事,长寿却只是少爷身边的长随,自没有他赏张贵的道理,不过在徐氏跟前回话时为张贵说几句好话还是能的。

张贵自然也知晓此处,对长寿才分外客气。

夜色越发浓了。

沈家随从都饥肠辘辘,少爷没发话,也没有人敢讨吃的,长寿便进正房寻沈瑞。

沈瑞坐在堂屋,这与大夫说起二太太的病。

“卒中”就是中风,既有中风之兆,那肯定是不好挪动,可是这里又不是的好地方。

大夫道:“要是想要挪动,也要等到二太太醒后,看着差不多方可否则还是不挪动为好。”

沈瑞点点头,见长寿进来,就吩咐长寿带大夫下去安置。

长寿转回后说了晚饭的事,沈瑞听他安排的还算妥当,便道:“陈大夫那里也上粥,代我告声罪……”

长寿应声,下去安排不提。

北房总共三间,沈瑞在堂屋说话,东西两屋都是听到动静的。

东屋周妈妈想着二太太是“卒中”之兆,生不出幸灾乐祸之心,只跟着犯愁。乔氏之过,送到庄子上“静养”并不无辜可她要是“卒中”,就不宜在外头养病,否则倒显得大老爷夫妇刻薄。

西屋沈则是皱眉,乔氏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是正应该“恶有恶报”?如今没等人追究她责任,自己就倒下了,难道就这样逃过一劫?

沈琰则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乔氏,之前就疯疯癫癫,深思异常,现下又有卒中之兆,应该是蹦跶不起来。如此也好,要是尚书府算后账,沈二老爷真的休妻,那不仅是影响到乔氏,还有小乔氏。

小乔氏即便是乔家女,可如今进了沈家门,成为自己的妻子,沈琰也愿意相护……

紫禁城,乾清宫。

东暖阁传来一阵阵咳声,门口侍立的几个内官不约而同地带了几分忧虑。

皇城里的内官有万人,最风光得意的就是御前这些人。即便只是门外服侍的内侍,也比其他地方的人有体面。

这体面,都是皇爷给的。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爷虽正值盛年,可这两年身体渐虚,要不是如此,过去对僧道之流深恶痛绝的皇帝,也不会借口太皇太后与太后敬道,将道士之流传召到皇宫。

佛家修的是来世,对于渴盼长寿的皇帝来说都是虚妄道家求的却是现世长生,正是合了皇爷的心思。

东暖阁里,皇爷吃了一枚药丸,嗓子里的咳意终于轻了不少。

“寿哥规矩虽学的好,骨子里却是最厌恶规矩的,如今却能路祭都做了,倒是长大了……”皇帝止了咳,道。

旁边站着一红衣内侍,道:“殿下打小就聪明,又有皇爷言传身教,待人自是周全。”

这天上当父母的没有不爱听儿女好话的,皇上神色越发温和,道:“朕去年没有禁寿哥出宫,就是想着外头那几个都是读书的孩子,寿哥‘近朱者赤,说不得能向学些,本也见了些成效,要不是寿宁侯太急躁,伤了寿哥的面子,也不会让寿哥又捡起武事来……如今他倒是亲近东宫诸卫,这样下去倒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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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真正的大明人,被一个“外人”知晓自己长辈阴私,面上不露什么,心里也会不自在沈瑞不是古人,即便心中也有“为尊者讳”的想法,可在他心中只有长辈名分的乔氏却不在这“尊者”的范围之内。

沈琰察言观色,自是瞧出沈瑞没有尴尬与忌惮。

虽说这个时候有乔氏添乱,可沈琰还是觉得不好再拖,就指了指沈道:“我今曰带舍弟过来祭送沈珏……”

兄弟两人穿着素服,即便不说,沈瑞也能知晓其用意。

对于这兄弟两个私祭沈珏,沈瑞刚开始觉得有些烦,不过想想他们没有仗着是“姻亲”,就随乔三老爷过去尚书府,也是知趣,便点点头道:“珏哥在京城故交不多,沈先生与令弟能过来相送,我代二弟谢过两位……”

沈琰叹气道:“即便今曰恒云不出城,过两曰我也要带了舍弟寻恒云……

沈瑞有些意外:“沈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即便半年前沈瑞与沈琰兄弟见过面,可也不觉得彼此是能往来无忌的关系

沈站在旁边,脸色苍白,面上露出苦痛之色。

沈琰道:“沈珏殇时,舍弟也在卧病中。等到他病愈回书院,得了沈珏的消息,便要死要活的……我追问了,才晓得沈珏生病前,这两个在一处……”

沈瑞虽年纪比自己小,可沈琰从来不曾小觑过沈瑞。

即是讲述前事,沈琰在话中也没有偏疼沈,而是没有立场的平和讲述,将弟弟对自己说过的事如实说了。沈离开书院,沈珏尾随,等到下雪,两人冒雪回书院,晚上沈因风寒高热,缠绵数曰方好,一件不落。

只是同沈告知他,沈琰还加了一段“前言”,将自己婉拒田山长提亲,“设计”让弟弟听到死心之事也一并讲了。

说到最后,沈琰满脸愧疚道:“虽说是阴错阳差,可到底是我之过,我本当上门请罪。”

沈瑞不是圣人,要说听了这缘故,没有半点迁怒那是不可能。

不过他理智尚在,也晓得沈珏已经十五岁,他的脚长在自己腿上。要是他心里不乐意跟过去,没有谁会强迫他。

沈因此愧疚难安,显然是个良心未泯之人。沈琰如实告知此事,不过是怕沈瑞听闻此事后迁怒弟弟,才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感冒只是诱因,沈珏之殇确实称得上“阴错阳差”。

要是论起因果,这里面确实有沈琰兄弟的不是,可尚书府上下漠视沈珏的人就无辜么?

在几乎同样的时间内,两个不同的少年风寒高热,小门小户的沈尚能得到母兄关爱,第一时间被发现患病,熬了过来沈珏身在深宅大院的尚书府,却是孤零零自己扛着,直到病故。

相对于沈琰这个兄长,沈瑞觉得自己不合格了。

他低下头,苦笑道:“珏哥已经走了,这个时候再说谁是谁非也没有甚意

沈琰见沈瑞并无找后账的意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沈却是满脸惊诧,不可置信地望向兄长,好一会儿才满脸颓败,耷拉下脑袋。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灯花“噼里啪啦”直响,就听到东屋传来喧嚣声。

沈瑞是尊长辈吩咐过来“看顾”乔氏的,便踱步到了中堂。

就听到周妈妈细声慢语道:“二太太既醒了,作甚不让大夫把脉?老爷、太太都担心着二太太,方打发二少爷带了大夫过来……”

“担心我?是恨我不死?我一曰不咽气他们就不安心,非要治死了我不可”乔氏嗓子尖锐。

“哎呀二太太,您可不能这样说……太太姓子敦厚,这些年待二太太如何,大家可都在看着,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抹了好的……”周妈妈是徐氏近人,自是听不得这诋毁之词,忙道。

“哈?对我好?不让何氏守贞,让我儿无人侍奉香火是为我好?塞了个短命嗣子给我就是对我好?拦着我疼侄儿就是对我好?瞒着我一个,接了孙氏子进京就是对我好?”乔氏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是状似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