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没听说……”辛姬忽然止住,抿嘴一笑:“回头你就知道了。”
辛姬前脚才走,奉恩亲自扶着一人进了门,那人形容枯槁,像是大病之中,走的极慢。
正在这时,门口宣王也已迎了出来:“赵大人,既然是病中,有什么事叫人来说一声罢了。”
赵旭看见宣王亲自出门,忙撇开奉恩的手,竟是向着宣王跪拜下去:“皇叔……”
楚希正来至跟前,亲自扶住:“御史乃国之重臣,又是病体违和,何必行此大礼。”
赵御史被他扶了起来,眼中含泪,羞惭道:“若不是皇叔为某雪耻,赵旭此命休矣。”
宣王一笑,扶着赵御史的手向内,和颜悦色地说道:“孤当是何事,原来是为了这件,此事不足提及。”
赵御史摇头道:“宫中宦官,因皇上年幼,多有谄媚误君之处,这也罢了,只因下官并不顺从他们之意,他们记恨在心,这次假借皇上旨意,下毒手折辱于我……下官欲求皇上主持公道,反而被那些人反咬一口,说是臣图谋不轨等等……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他垂头滴泪道:“实在想不到,皇叔竟不念旧怨……”
宣王引着他来到客座,请他落座,敛了笑正色道:“孤承先帝旨意,辅佐君主,以定天下,自然是日夜不敢怠慢,国中大小之事,也都在希正身上,赵御史之前跟孤虽有不合,但孤心知肚明,御史也是忠心体国之意,岂会怪罪?而朝廷重臣无端受小人折辱,孤又怎会袖手旁观?”
一番话,说的赵大人越发热泪盈眶。
此刻奉恩献茶,看了眼宣王,小声道:“皇叔今日听闻大人受宫奴折辱,义愤填膺,乃亲自带我等进宫杀了王升,想来从此之后,宫中无人再敢如此胡做妄为小看大人了。”
赵御史感恩戴德,含泪连连点头,又挣扎着起身给宣王磕头。
奉恩见状,悄悄退出。
楚直为监国以来,处事独断,大权在握,自然招致许多重臣不满,这御史赵旭就是其中一个,先前曾多次上书弹劾宣王,有数次确实惹了楚直不快。
但不管如何动怒,宣王竟也不曾为难过赵旭。
赵御史本做足了死在宣王手中的准备,谁知宣王如此大度,而他,也在阴沟里翻了船。
宫中一些太监,仗着皇帝年幼,每每肆意妄为,也并不把朝臣放在眼里,只因赵旭曾经上书弹劾过一次,他们记恨在心,竟趁机假传天子之意,传赵旭入宫,实则是里外配合,把赵御史晾在宫道之中,夜深露重呆了半宿,回头便病倒了。
赵御史扶病上书申诉,谁知皇帝听信谗言,以为赵旭无礼,几乎治他的罪,如此黑白颠倒,差点把赵旭气病而死。
就是在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本被他视作“国贼”的监国皇叔楚直,却不由分说使出了雷霆手段,替他雪了此耻。
从此之后,赵御史自然就从宣王的死敌,成为了皇叔一派的人。
命人亲自送了赵御史回府,宣王自进房中歇息。
屋内是他素来喜欢的沉檀香的气味,他歇息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所以侍从婢女等都在门外。
看着手臂上的那道伤痕,楚希正以手抵住额头,陷入沉思。
他要传神医,确实跟那夜的梦中惊醒脱不了干系。
那夜发生之事,楚直本以为是一个过于逼真的梦境,谁知手上竟留下了真切的伤口。
他第一反应,自然是觉着又有人意图刺杀,只不知用的是何种手段,从种种迹象看来……有点像是巫蛊之类。
巫蛊之术向来棘手,而身为监国皇叔,他的一举一动也自被许多眼睛盯着,而他也信不过宫中御医,所以才宁肯去寻那神医顾雎。
本来是怀着聊胜于无之心,但此刻,楚直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因为方才在乘坐轿子进宫的时候,他做了另一个“梦”。
确切地说,是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所做的“梦”。
他明明是在宽阔明亮轿子之中,却感觉人在温暖滑腻的泉水里,甚至连埋头在水中、那喘不过气的感觉都那么真切。
当时他在轿子里咳嗽了几声,外头小七跟奉恩等以为他是有意为之,殊不知那是他真的几乎“窒息”。
他明明是万万人之上的监国皇叔楚希正,堂堂的九尺男儿,但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竟是个最多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最令人骇异的是,他还能跟那个女孩儿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