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滑下路边斜坡一直往前,田间的水还未全退,他深一脚浅一脚,原本干干净净的衣袍上泥点乱飞。
越来越近了,那人的样貌也渐渐清晰,宋昭屏住呼吸“辛……”
才叫了一个字他就及时打住。
那边的人却也看见了他,其中一个忙走到那身材娇小的人身旁,低语了几句又指了指宋昭。
那正自挥锹的人抬头,看见是宋昭的时候,小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然后她把铁锹一抛,快步向着宋昭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辛野裳,只是今日她是一身男装打扮,而且不是公子王孙的衣袍,而是贩夫走卒的粗布短打,袍子一摆还掖在腰间。
宋昭两只脚站在泥水里,呆呆地望着辛野裳越走越近,他看的越发清楚——她的脸更小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起来,两只眼睛大而清澈,像是天上皎月,最清明溪。
肤色显然黑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许坚毅,而少了几分先前的懵懂。
一头乌发在头顶挽了个髻,用青布裹着,额前被汗打湿的散发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
她的脸上还有几个泥点,身上更不必说了,甚至连那双小手,——宋昭有意盯着看了会儿,虽然她的手上沾着泥水,但细看仍能发现手上带伤,亦比之前粗糙不少。
若非最熟悉她的人,这般楞眼一看,几乎以为是个相貌秀丽的小小少年而已。
短短数月,她已经大大变样。
辛野裳的眼中是惊愕跟恼怒交织,她奔到宋昭面前:“你为何在此?!”
辛野裳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宋昭,第一个念头是——他一定是从西都逃出来的。
方才过来之前辛野裳已经打量过,宋昭身后只跟着一个有些伛偻的老者,还有个看着几分眼熟的少年。
宋昭不会武功,若无人相助,她要制服此人,绰绰有余。
宋昭几乎无言以对,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因为……还没从方才乍见她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辛野裳见他不语,更皱了眉,此时她身后的侍从们生怕有碍,已经跟着围拢过来,辛野裳道:“你若还不答,我只能叫人先拿下再说了。”
宋昭深吸了一口气:“不须动手,是国主开恩放我自由的。”
“你说什么?”辛野裳愕然,然后她一抬手制止了身后的众侍卫,狐疑地看着宋昭:“你敢说谎,我便叫你来的去不得。”
宋昭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没有封缄的信。
此时宋昭身后小朝已经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来不及看别人,小朝死死拉住宋昭袖子:“你、你跑什么?”
顺着宋昭的目光,他看向辛野裳,疑惑:“这是……”
这会儿辛野裳将信将疑地接过,一看字迹,顿时肃然。
原来这是容均天的亲笔信,且有印信,确实是他特赦了宋昭。
辛野裳难以理解,越发警觉:“你到底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魅惑了国主?”
宋昭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往前走了半步:“我只是让国主知道我并非他的敌人,相反……我还可以做他的盟友。”
“你?”辛野裳并不信:“你这人所说的话岂能做准!我不相信国主会如此轻信。”
宋昭道:“你信不过我,总该相信容钧天不是会轻易上当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