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至于那刺杀宋炆的“钦差”……

奉恩道:“那‘钦差’倒不是假的,确实是容均天身边的一名侍卫,不过也跟安国公主有些渊源。”

楚直这次是实在想不到,便问:“又是何人?”

奉恩道:“此人当年乃是个流落街头的乞儿,机缘巧合之下被安国公主收留,此番绝意刺杀宋炆,想来也是因为过去之事……”

“乞儿……”楚直心头一动,“此人如今何在。”

若说乞儿,楚直所知道的却也有一个,就是当初宋昭派去送信引辛野裳去集信寺的那个,难不成便是此人。

奉恩道:“他虽伤了宋炆,却给宋炆所擒,只是宋炆忌惮他的身份,并未下杀手,只囚禁府中,濮水城破,他也成为俘虏,如今亦在濮水。”

奉恩说完后,大殿陷入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

将入冬,天已经很冷了,不知哪里有一只半死不活的蟋蟀,发出瑟瑟垂死哀鸣。

奉恩小心翼翼地打量前方的皇帝陛下,那张俊美雅贵的脸在灯影之中时明时暗。

“皇上……”

楚直掀了掀眼皮。

奉恩把袖子里的几本折子取了出来,躬身上前放在了长桌案上:“这是几位大臣方才送进来的谏言书,请皇上过目。”

简单的几句话,他说的有点儿战战兢兢,仿佛唯恐多说了一个字便招来不祥。

楚直斜睨了眼,随意拨开面前的一本,才看了两行,便伸手拂开。

放在最上面的折子被那股力道推的自案上滑落,微微展开,露出了两三行字:

“如今东平如日中天,西川南越尽是掌中,皇上更应谨慎行事,以谋统一南北,万世之基业,而切忌以身犯险,给小人奸贼可乘之机……”

奉恩瞥见,却不敢吱声。

先前楚直召南越巫祝进宫,此事虽然机密,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不知为何有些朝臣得知。

臣子们虽不晓得皇帝到底传这些人做什么,但东平风气跟南越不同,南越盛行巫祭之事,可东平却偏偏忌讳这些,所以本身这些人进宫就已经是大反常理。

朝臣们自然会觉着不安。

加上楚直虽然登上皇位,但后宫空虚,先前且又莫名重伤垂危,此种种之事更加增添了朝臣们的忧虑。

故而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有朝臣进言,请皇帝勿要被奸佞之人蒙蔽,亦勤谨保身,且要尽快考虑选妃立后,以稳定人心等等。

其实奉恩作为楚直心腹,他的心思却也跟大臣们一样。

他当然不敢抗命,但却心知肚明,利用南越巫祭行事,对于皇帝而言,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

莫说巫祭所为到底有没有用,就算有用,对楚直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他原先本就被离魂症所苦,因如此,才三五不时身上带伤,甚至导致最后这次几乎性命垂危!如今终于“痊愈”,却偏又寻这些歪门邪法,他简直觉着皇上好似“中邪”,才会去想这种跟“自毁”没什么两样的邪路。

奉恩希望楚直能够把大臣们的话听进去,虽然这些朝臣有时候聒噪的令人讨厌,但在这种事上,他们的嘴就如同奉恩不敢张开的嘴一样,句句都是忠言。

毕竟如今楚直,便是东平的群龙之首,在东平后继无人的情形下,若楚直有任何差池,就是断了龙首,东平便极有可能自巅峰陡然跌落,分崩离析,被西川甚至南越吞食。

灯影摇曳,像是闪烁的点点鬼火,楚直望着面前低头垂眉的奉恩。

“你也觉着朕,是在自取灭亡?”

奉恩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猛然抬头:“皇上……”没想到楚直竟看出他的心里话。

目光相对,奉恩感觉自己脚下所踏的回纹地砖都在摇摇欲碎。但他如同先前在濮水的宋炆一样也没了退路,奉恩道:“臣并不敢,只是觉着皇上没有必要、以万金之躯,犯此奇险。”

其实楚直又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之前留顾雎,从王府到宫内,无非是为了那古怪诡异的离魂症。而且正因为跟辛野裳有这莫名交际,才连累他三番两次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