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珂起身把温氏搀扶走了。
萧衍用余光瞥了他们一眼,瞧那一家三口,夫妻恩爱父慈子孝,这样的一家子就该整整齐齐的。
下锅。
萧乾安的手忽然落到他的肩膀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阿娘明日就要上山了,许多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
萧衍缓缓仰头看他,看这个一身威仪的男人,一字一句问:“儿还未及冠阿娘便没了,以后父亲会像她那样爱护儿吗?”
萧乾安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那张脸昳丽温雅,气质孤高清冷,像一匹形单影只的幼狼。
他很好的继承了沈氏的样貌,眉眼里透着几分内敛的清俊婉约,跟老大萧珂比起来毫无王者威严霸气。
到底是商贾出身。
看着那张流淌着沈家人血脉的脸,萧乾安的瞳孔收缩,仿佛看到了沈焯带给他的烙印。
他的岳丈,那个马贩子,既是他的造就者,亦是他痛恨的操控者。
两种复杂的情绪同时汇聚到了这个嫡子身上,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惧怕与厌恶,因为每每看到他,就不禁想起他的外祖沈焯,那个野心勃勃,算计且贪婪的贱商。
是的,贱商。
在他的眼里,沈家人都是卑贱的,连带这个嫡子也是那般上不了台面。
辛辛苦苦熬了二十多年,总算摆脱了沈焯的操纵,萧乾安一点都不想再去回顾以前在樊城的窝囊日子。
他只想摆脱沈家人,就好似他们是烙在他身上的耻辱那般,唯有彻底摆脱,才能让他堂堂正正站立起来,成为真正的帝王。
父子看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乾安才虚伪道:“虎毒不食子,你是我的儿,再有不是之处,终是为父心头的一块肉。”
这话似把萧衍哄高兴了,他缓缓笑了起来,眼里露出的纯粹令萧乾安不敢看,“父亲说的话,儿都信。”
萧乾安俯视他,他今年才十八,还未及冠。
这是他的嫡子,未来会继承皇位的儿子,只是他并不想把帝王宝座让给沈家人。
不配。
温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萧衍的脸庞,萧乾安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灵堂。
萧衍跪在原地看他走远的背影,已经明白,自己是无法活到行冠礼的,也就是二十岁的成年仪式。
他的老父亲既然能容忍妾室斩杀嫡子,那再杀一次又何妨?
想到这里,萧衍的视线默默地落到棺椁下的油灯上,开始用衣袖擦拭方才被萧乾安拍过的脸。
一遍又一遍。
直到脸颊被衣袖擦得发红发肿,破皮出现血丝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