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老刘就直接提到了辩论。
“张教授和林教授的辩论已经定下来了,日期还在商量,但是当面对峙的结果不会变了,最迟也就是下个月末吧。
你是不是真要掺和?”
汪言微微一挑眉,没有急于反驳他的那句“掺和”,反倒是笑了笑。
“目前还没有人通知我。您了解具体情况?”
聪明人之间从来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老刘一听话音就知道,汪言没打算放弃。
老刘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一种极度复杂的感慨油然而起。
“大致了解一些……我也是跟人打听的,咱爷俩就当闲聊,你姑且一听。”
“谢谢刘叔。”
汪言微微躬身,以示尊敬和感谢。
其实以老刘的位置,在移动内部再怎么权势惊人,影响力都出不了条条,更别提向上发挥。
现在特意打听这些事,主要是关心汪言。
这情得领。
同时,汪言也不会小瞧老刘的信息含金量,老狐狸敢拿出来说的东西,保证是真的。
“我跟你从头讲吧。”
老刘扔给汪言一支烟,然后往椅背里一靠,也不让汪言帮他点,自顾自的开始吸。
一边吸,一边斟酌着说辞。
“最近这些年呢,学术圈子里闹得挺厉害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为什么最后是张为赢出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去年8月份张为赢公开在亚布力夏季论坛上批评政府的产业政策,是这次辩论的直接导火索。
之后林逸夫隔空回应,两个人,以及背后的力量各种暗戳戳的互相抨击,持续了蛮长时间。
其实要是细算算,他俩在这方面的互怼,早在几年前就时有发生。
道不同嘛!
然后学术圈里的人就起哄,说你俩当面辩一辩吧。
听起来是不是特可笑?
是不是瞬间就感觉没那么高档了?
其实从最开始,两波人的纷争就只是因为利益,跟街头流氓约架也没什么区别。
之所以越闹越大,是因为恰逢国内要搞经济转型。
这次他俩是真被架上去了,不只是圈子里外起哄的问题,更有点被时局绑架的意思。
在下层,各个学校、各大研究所都在发声,吵吵闹闹的。
在中层,地方的思想也不统一,东南西北,各有各的小算盘。
在上层,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端从来都没有停息过,只是每个阶段、每个问题争的点都不一样而已。
教育口要考虑教材延续性的问题、人才培养的问题、院校资源倾斜的问题。
政研口要考虑政策基调问题、理论统一问题、指导方向问题。
经济口更麻烦,商务、发改、国资、经济中心小组等等等等……按着惯性茫然前进的同时,全都在等一份指导思想。
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做指导思想?”
老刘一上来就聊这么深,让汪言也很惊讶。
他沉思片刻,肃然点头,复又摇头。
“我大致能理解,但是又有点不敢相信……您说的那东西,两三年怕是总结不出来吧?”
“对喽!”
老刘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就是你想的那种,聪明!”
美滋滋抽口烟,喝口茶,他又开始闲话似的扩大了话题。
“小汪,上回你说过,你判断这两年是国内极其关键的转型期,这很对,也很好。
但你不是体制内的,所以看不到最为关键的一点——
转型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体现在外的是经济转型,是结构调整,是质量升级。
所以学术圈子要搞关于产业政策的辩论。
但是内在本质是什么?
为了发展经济而发展经济?
你想想,这对么?
张为赢和林逸夫的辩论,是‘术’一层面的,我估计他俩很难分出胜负。
都是顶级的经济学者,早都把‘术’练得炉火纯青,你掺和进去不是好事,你的水平跟人家肯定没法比。
但是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参与了,那么不妨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拔高点。
这样你未必能赢,但是绝对可以获得某些领导的欣赏。
我不是想要教你逢迎,我看过你的《焦点访谈》,你发散出去谈的那几点内容,特别好,特别敏锐,也特别真实。
可见你就是那样想的,而你的思想距离答案已经很近了。
你自己还记不记得?”
以汪言的智商,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顿时大有收获。
在《焦点访谈》中,汪言谈了税收调节,谈了高等教育红线,谈了新古典救不了华夏,也浅尝辄止的谈了一点点上升空间。
当时,以汪言的知识根基没法做出一个精确的总结,所以整体显得有些天马行空。
——讲难听点,就是散乱。
如今,汪言开挂把自己补到博士生水准,很多线索便突然清晰起来。
汪言当初的表达,其实核心思想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