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毓敏的一些记忆,原主的娘家算是中等人家。
父亲佟图赖的爵位不过是三等子,如今担着礼部侍郎的官职,这段时间又病了,一直在家休养。
至于两个兄弟,哥哥佟国纲鲁莽,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嘴上说话也没个把门的,性格执拗,是个标准的大老粗。
弟弟佟国维倒是沉稳些,可是年纪却又太小了,今年虚岁才十四。
想着家里这情形,毓敏就有些头疼。
不过最头疼的还不是这个,关键问题是,如今家里的那位额娘,可不是毓敏的亲娘,而是继母舒穆禄氏。
舒穆禄氏这个人怎么说呢,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最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原主在家的时候,就没少受她的磋磨,因此才养成了一个温吞老实的性子。
想着这些,毓敏就忍不住皱眉,要是可以,她倒是希望大嫂瓜尔佳氏能来,在印象中,这位大嫂除了不得哥哥喜欢,其他方面都是顶尖的人才,为人聪慧,行事谨慎,很得佟图赖的看重,甚至在毓敏入宫之前,佟图赖已经把一部分家事交到了大儿媳手上。
原主和这位大嫂关系也挺亲近,她甚至还曾经试图教导原主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惜原主的性子已经养成了,一时半会儿的又哪能掰回来呢。
毓敏想着佟家的那点破事儿,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这回的见面能不能顺利啊。
毓敏这会儿心里忐忑,佟家家里也不见得多安稳。
佟图赖因为病着,这几日一直在家里养病,朝廷那边,已经许久未去了,因此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本人就在家里,带着全家人,亲自领了旨意。
而如今他则是坐在临窗大炕上,歪斜着身子靠着炕桌,手里端着一个烟锅,他吧嗒了两口,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说说吧,家里该怎么行事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从儿子儿媳还有继室身上扫过。
佟国纲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还能怎么行事,该怎么样怎么样呗,既然皇上让咱们入宫看妹妹,那就去,好几年没见着妹妹了,我心里也怪担心的。”
他看了一眼继母,又看了一眼妻子,这才犹犹豫豫道:“就让瓜尔佳氏去吧,以前毓敏在家的时候,和她最好。”
舒穆禄氏一听这话就急了,立刻道:“我是大姑娘的额娘,该我去才合规矩,大奶奶还是留在家里看顾家小吧。”
佟国纲冷冷的看了继母一眼,冷哼一声,一点也不信她说的话,以前妹妹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热心,如今眼看着妹妹得了体面了,倒是跑的比谁都快。
因着佟国纲这声毫不客气的冷哼,屋里的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舒穆禄氏面色先是一僵,然后就拿着帕子抹眼泪。
“大爷自来看不上我,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毕竟也养了大姑娘一场,如今她一入宫就再没了消息,难道我心里不想吗?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大爷能成全我这片心意,好歹见姑娘一面。”
佟国纲简直都要笑了,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当谁不知道她当年是怎么对妹妹的吗?竟也好意思说这些话,他当即就要张口反讽。
此时一边的佟国维却急忙打断了大哥的话:“太太,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怕宫里规矩大,到时候委屈了太太。”
佟国维一边说,一边给佟国纲使眼色,示意他注意着点阿玛的情绪,毕竟不管舒穆禄氏再怎么不着调,那也是他们阿玛明媒正娶进来的太太呢。
佟国纲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些眉眼官司,但是在自己老子面前,到底还是得压下这口气,只能别过头去,不言语。
舒穆禄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偷看了两个继子,见他们俩都熄了火,这才满心欢喜的看向佟图赖,柔声道:“老爷就成全我这一片苦心吧。”
佟图赖此时却好似是没察觉到屋里古怪的氛围似得,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听到舒穆禄氏说话,这才放下烟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让老大媳妇和太太一起去吧,反正皇上也没说几个人进去。”
这话说出来,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有些诧异的看向佟图赖,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可是一般入宫探亲,不都是一个人吗?
佟图赖又继续抽了口旱烟,淡淡道:“我到时候亲自给皇上写谢恩折子。”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亲自求这个恩典了,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舒穆禄氏最高兴,不管进去几个,反正自己去了就成。
其实她也是有些没想到,就毓敏那个小丫头片子,竟也能有今日的造化。
可是她心里却并不害怕毓敏报复自己,因为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那孩子了,别说报复了,和人说句重话都不敢呢!
解决完谁入宫的事儿,正房的家庭会议也散了,佟国纲夫妇往东院去了,两人夫妻关系一向不好,因此这一路上也是十分默然,等快到了东院门口了,佟国纲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了:“这回你入宫,好好帮我探望一下妹妹,看看她可是有什么想要的,回来了说给我听。”
瓜尔佳氏垂着眸,轻轻嗯了一声,其他多余的话却没有。
佟国纲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脑门,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瓜尔佳氏站在院子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丈夫走远,眼中情绪波澜不惊。
不过当想起毓敏这个老实沉默的孩子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神色一动,两三年未见,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佟图赖这次的上书,果然得到了顺治帝的批准。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佟图赖毕竟是有功之臣,如今又生病在家,皇帝怎么着都得给他个面子。
更何况这种入宫几人探望的小事儿,清初清廷规矩并不严格,顺治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爱进几个进几个,因此很轻易的就批准了,顺便把入宫的日期也给定下了,就在三月十九,正好是玄烨生日的第二天。
佟图赖看着皇帝选的这个日子,思索了一下,到底让家里给宫里的三阿哥打了一对镶着宝石的小金马,并一些零碎的贺礼,准备到时候送进去。
不过这些贺礼他却都交到了大儿媳手上,一些交代的话,也都和瓜尔佳氏说了,看起来他也是明白,在关键时刻,靠得住的还是儿媳妇,他的这个夫人,那是一点都指望不上的。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九。
因着前一天的生日宴,毓敏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因此起得晚了,不过想着到底是娘家来人,她还是兴致勃勃的让香草拿了今年新作的旗袍出来,好好的梳妆打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