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一皱眉,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了,那孩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啊?你信里也没有仔细说,我昨儿一天都不安心。”
宜蓁一听这话,立时有些愧疚:“都怪我,不该和您说这些的。”
毓敏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玻璃打的,竟也听不得这点话了吗?你直说便是,我在这宫里见识过的,可比你们外头热闹多了。”
宜蓁一时被毓敏逗得笑出了声,也就不吊毓敏的胃口了,直接将事情和她一五一十说了。
“是五月份的时候发的病,当天早上还好好的呢,结果晚上就发了热,我听了下人禀报,立刻就让人去请大夫,结果大嫂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些妖僧的胡言乱语,竟是拦着不让我请,最后是我强压着将大夫请了过来。”
“幸好也是来的及时,听大夫说,若是来的再晚些,只怕就要不好了,可是即便大夫请的及时,阿克敦这孩子的身子还是太过柔弱了,当年他生产时便是早产,而且当时他生的时候,大伯的身子就有些不好了,两厢加起来,这孩子就越发孱弱。”
“这一场病下来,却是将他的身子又掏空了一大半,最后苦熬了这一个多月,如今也是有些熬不住了。”
毓敏听着这些,终于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先头那位简亲王,成婚十来年,一直膝下空虚,当时人们都觉着,估计是这位简亲王的身体有些不成,这才没能有孩子。
毕竟一个福晋不能生,不能满屋子的女人都不能生吧。
但是没成想,就在康熙十八年的时候,他后院里却有一个庶福晋有了身孕。
当时人们都觉得,这下子二房两口子的好日子可算要到头了,如今简亲王有了亲儿子,那还可能将爵位传给弟弟吗?
但是这世上之事真是福祸相依,简亲王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自己的生命却也走到了尽头,十九年年初,阿克敦落了地,十九年年底,简亲王就病了,如此断断续续一年多,去年年底的时候,简亲王病逝。
阿克敦如此年幼,再加上玄烨对简亲王喇布也不甚满意,因此直接大手一挥,将爵位给了雅布,小小的阿克敦,也在一瞬间,从天之骄子,落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
索性雅布和宜蓁夫妻俩也不是什么刻薄人,自然不会对这么小一个侄子生出什么芥蒂来,更何况喇布还就这么一个儿子,两人就将他当成自己亲儿子一样,依旧金贵的养着。
可惜这孩子的命也不怎么好,这才过了不到半年,竟也走到了这个地步。
宜蓁说起这事儿就生气:“按理来说,我是隔了房的婶子,不该管大嫂房里的事儿,可是自打大伯去了,大嫂就和魔怔了似得,整天在屋里求神拜佛,也不出门,便是出了门,也只是往庙里去,捐出去的香火钱都能打一座菩萨金身了。”
“也不是说我心疼这个香火钱,只是我寻思着,你若想拜佛,大可去京里那些大庙,咱们该烧什么香就烧什么香,该拜什么佛就拜什么佛,可是大嫂也不知被哪个妖僧给糊弄住了,去的那个庙我听都没听过。”
“据说往常还会拿了符水回来,有此我看见她竟然还把那符水喂给阿克敦喝,我当即就拦住了,可是我能拦住一次,却拦不住千次万次,谁知道这么长时间,她有没有再干过这事儿。”
“这回也是一样,阿克敦都病成那样了,她不请大夫,也拦着不让我请,得亏当时我强压下去了,否则阿克敦这孩子,只怕当场就……”
说到这儿,宜蓁眼圈也是有些泛红,哑着嗓子道:“姑母,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自打大伯去了之后,我们夫妻俩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生怕人背后说我们什么,阿克敦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也是真的盼着他能长长久久的,日后长大了娶妻生子,为大伯延续香火,如今他成了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毓敏当然能明白宜蓁的想法。
一方面是感情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们如今既然已经继承了爵位,那也用不着再去为难一个孩子,或许他们才更盼望阿克敦能好好的,如此也能显示二房的胸怀,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毕竟养个孩子也不费什么,偌大一个简亲王府,再养四个也不成问题。
可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到底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毓敏叹息着拍了拍宜蓁的手,道:“好孩子,别难受,说到底都是命数,那你如今对这事儿,可有了法子?”
宜蓁抿了抿唇,这才道:“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只能先尽力治,若是治不好,日后,日后总得过继一个过去才成,否则宗室这边也不好交代。”
毓敏忍不住皱眉,过继孩子,这个确实是躲不开的话题。
中国古代是宗法制社会,一个人宗法意义上的身份地位,就代表了这个人所有的社会关系,因此哪怕是亲爹妈,你一过继,也只能喊叔叔婶婶,日后父母离世,别说守孝了,哭丧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
听着挺残酷的,可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哪怕是皇家也变不了。
不过如今宜蓁和雅布膝下就雅尔江阿一个孩子,所以这个问题目前还不必考虑太深,只是未来,到底得有个打算才成。
“既然你有了准备,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日后的事儿,你和雅布商量着做就成,只是你那个大嫂,如今看着却是个麻烦的,她拜佛烧香倒是无事,可是若是因此耽搁了孩子生病问诊,却是大问题了。”毓敏柔声说道。
而宜蓁在毓敏说起这事儿时,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冷光,她握住了毓敏的手,轻声道:“姑母放心吧,这回,不管是我还是我们王爷,都决计不会再容忍她了。”
毓敏见着她是个有刚性的,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毓敏问了问雅尔江阿的情形,这孩子和阿克敦也不过是一前一后出生的,只略比阿克敦早几日,说是哥哥,其实也一样是个孩子。
只是因为是简亲王嫡长子,因此他肩上承担的担子可不轻,如今才两周岁多点,家里就已经开始教着认字了。
毓敏逗着他问了几句诗,没成想小孩竟也答得十分流利,毓敏的笑容满是惊喜:“这孩子确实聪明,等日后读书了,也可送进宫来,想来皇帝定是极喜欢他的。”
宜蓁笑着点头,雅尔江阿是宗室子弟,而且还是简亲王的儿子,按照惯例,本就该送入宫中教养。
之后毓敏留宜蓁母子用了顿午膳,又聊了会儿天,这才让香萍送她们离开。
走的时候毓敏还叮嘱宜蓁,若是空了也可入宫来看看她,宜蓁笑着点头。
等到宜蓁一走,香萍又进来禀报目前审问的进度。
让人惊讶的是,永寿宫的那个太监,竟然并没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他的那些黄蜀葵花,的确是全部制了药,治了烫伤。
反倒是宜妃宫里的一个宫女,还真审问出一些端倪来。
听到这个结论,毓敏都一时愣住了,这事儿里到底牵扯了多少人,怎么还把宜妃给绕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