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昂眯起眼睛笑,捂着嘴往旁边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子将残余的笑挤出来:“冬至,跟想要相聚的人一起吃顿饭,这就够了。”
苏杭起筷,夹了点青菜,小口地就着饭吃。
餐厅离客厅有一段距离,没有人知道程昱哲跟叶薇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去请他们过来吃饭,桌面上没有他们的碗筷。
苏杭慢慢咀嚼着,心口骤然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冷风。
程之昂面上透出不熟练的慈祥,拿起筷子给崔特助指了指苏杭面前的带骨羊排,“快,给小杭分一分这个羊排,她小时候最喜欢啃这个骨头。”
崔特助上前戴上一次性手套,用小刀分离肉和骨头,给苏杭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苏杭默声不语,夹了些剥下来的碎羊肉吃。
程之昂叹气道:“小杭,你别怪爸爸……你不愿意回来,爸爸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你现在不比以前只是个小设计师了,名声坏了会影响公司生意,再不回来安抚昱哲,他这条命一旦没了,鲸落整个公司都会被抵制。谁会愿意看到手上沾血的公司在行业里活着呢?”
心口的冷风又寒下几度,苏杭垂下的眼眸里有厉色闪过,放下筷子沉着声音问:“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公司卖了么。”
程之昂听到笑话似的大笑,自信满满地反驳:“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放着钱不要,你的梦想和抱负都需要钱,难不成你想吃软饭花萧以歌的钱!何况,我有办法让你听话。”
苏杭対上他重焕神采的面容,喉咙里梗着什么东西,吞吐不出,久久才笑了声。
程之昂的人生定了格,他这一生都在为金钱权利奔走,连血肉至亲的命都可以拿来利用,没有人可以改变他。
当年吸引苏兰君的他是什么模样呢,也许対出人头地分外执着,但还没有磨灭善良品行,至少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否则苏兰君不会青睐。
这顿饭她吃得沉默,只有程之昂时不时地吩咐崔特助给她分肉,以及回忆她小时候的短暂欢乐。
萧以歌在萧家吃过晚饭便回了桃花源。
想着苏杭今晚在程家必定是大鱼大肉,她洗完澡就去厨房里把刚买的椰汁添了点切丁的水果,留着给苏杭回来解腻。
她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心有旁骛地这里看看那里玩玩,涣散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被靠近的一缕冷香凝聚。
她安心地往旁边靠去,陷入只为她而温暖的怀抱里。
“回来了,”萧以歌翻着相册里熊熊的照片,轻喃着笑问,“今晚怎么样,还顺利么?”
她枕着的胸口又重又缓地起伏,绵长的气息徐徐而出。
“他跟我印象中一点也不一样,”苏杭声音沉重,似乎被回忆的绳索缠绕着不放,“八岁前,他总是责骂我妈,有时候连我也得不到好脸色。但我现在回想起来,他经常无法克制地流露出対我的疼爱,他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我在花园里玩。”
“还有呢?”萧以歌耐心地听着,从她的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把刚发过去的熊熊照片给她换上微信头像。
苏杭疲惫地摇头,“今晚挺顺利的,最近我要经常过去。”
萧以歌把她的手机放回去,收了玩心柔声叮嘱:“我得到消息,他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你要留心,别给自己戴上不该戴的帽子。”
这话说得隐晦,苏杭却听懂了意思。
程之昂已是强弩之末,程家分崩离析的日子正在步步逼近。
可到了这个地步,程之昂仍旧将自己耗尽心力凝固的财富与权势视为至宝,宁愿用儿子的血肉来换早已抛弃的女儿心甘情愿踏入这座铁笼。
苏杭闭上双眼,心口的冷又往下凿深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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