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脸皮厚得很。
他不但可以承认自己就是软饭硬吃,还可以回司空摘星一句你行你上。
但他当然不是来吃软饭的。
除了那夜因为双重缘由的失眠,陆小凤都是个绝对靠谱的帮手。
霍凌霄还没找到与上官飞燕可堪相对的那个对照组,但并不影响陆小凤先替她草拟出了大概的大纲,又提供了点找人的方向,就等着把人填进去。
此外,便是与她一道等着这上京城的路上,那位还在幕后的黄雀露出马脚。
“我发现我应该肯定你的一个优点,”霍凌霄托腮看着对方,“在做正事的时候,你的目的性还是很明确的。”
这种优点足够让人忘记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陆小凤其实是一个浪子。
“你也可以理解成,当我为朋友做事的时候,是很乐于付出代价的,并不是因为你提前支付的报酬。”陆小凤回答道。
“什么样的代价?”
她的指尖扣着的一枚棋子,将棋盘上的胜局给彻底锁定了,这才接着问道。“如果有人让你剃掉自己的两撇胡子呢?”
她注意到陆小凤的两撇胡子很久了。
实在少有人会将这胡子当做眉毛一般精心养护,更是在摸着胡子的小动作里,都有种独属于自己的随性可爱。
所以她很自然地在此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小凤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
说行的话,以霍凌霄这种能想到让上官飞燕写什么防骗手册的脑回路,难保不会想要让他剃了胡子看看。
而若是说不行,好像又与他之前说的话有点矛盾,他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因此而带给她一点坏印象。
他斟酌了一番后,给出了一个很有水平的答案,“如果朋友遇到的麻烦需要我这么做的话,四条眉毛变成两条眉毛也不是不可以。”
霍凌霄决定放过他。
不只是因为这个问题答得尚可,还因为她在此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动静。
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陆小凤便同样屏气凝神。
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听去,一道即便在极其安静的夜色中,也几不可闻的声音,正在接近此地。
陆小凤毫不怀疑,若不是霍凌霄专门做出了提醒,他可能并没有那么容易察觉到这个动静。
来人的轻功很高!
起码不会比他差多少!
而不出意外的话,对方的目标正是上官飞燕。
他们今夜留宿的不是客栈,而是官驿。
上官飞燕被羁押的囚车也被停在特殊的关押囚徒的房间里,更是在周遭潜伏着不少拱卫此地的官兵衙役,对任何一个要来劫囚的人来说,这都不是个好去处。
但当他们两人离开房间抵达屋外的时候,便发觉一种清淡的冷香浮动在夜色里,原本应当看守此地的不少人都已经倒了下去,也让此地越发安静了起来。
陆小凤乖觉地接过了霍凌霄递给他的香囊搁在鼻子下方,也顺势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的暗室。
在那里闪过了一道光亮。
打从离开珠光宝气阁开始,上官飞燕就没有一天是休息好的。
她本以为此前在地牢里,口述出那些个写在纸上还好说,念出来便要多羞耻有多羞耻的话,已经是她的平生大劫了,谁知道还有更难的。
霍休的尸体,也被霍凌霄安排给了金九龄,让他着人带上。
毕竟此事涉及边关小国,往大了说也是外交事宜,还有青衣楼这么个重案在。
按照霍凌霄的说法就是,有霍休的尸体,不管案件转交给了哪个部门,到时候都好交代。
但这是夏天!
上官飞燕简直要崩溃了。
霍休活着的时候,他是个年纪太大的情人倒也无妨,反正对她而言,图谋的只是霍休的财富而已。
可当他成了个死人,还被以这样的方式押送上京城,她便只觉得是一种折磨。
她努力闭上眼睛,还是觉得面前还是霍休的惨状。
明明她还没开始那个杀了堂姐取而代之的计划,却已经遭到了对她而言最可怕的报应。
以至于这个本应该休息养神的夜晚,也并未让她得以安眠,反而感觉在周围的一片黑暗中潜藏着什么让她恐惧的东西,随时都会扑出来咬她一口。
正在此时,她看到这囚车的栏杆上多了一只手。
上官飞燕险些尖叫出声,又陡然在一点星火在她面前燃起的时候,看清楚了这只手的主人是她的熟人。
在光线的映照下,那张芙蓉美人面对她来说,与天降救星没有什么区别。
“大姐!”上官飞燕不敢出声,只是念出了个口型。
在囚牢之外的,正是她所在的红鞋子组织的大姐。
——也是上官飞燕唯一希冀于有可能前来解救自己的人。
她在见到了霍凌霄的实力和性情后,格外担心公孙兰会不是她的对手。
可在和霍休的尸体朝夕相对的恐惧之下,她早已想不起来这样的担忧,现在只觉得自己即将得到拯救。
何况公孙兰是露出了真容,更带上了全副装备来的。
她在江湖上自称公孙大娘,便是因为用的那双短剑剑器所舞动的剑招,据传得自唐时的公孙大娘。
这剑器之舞,与她此刻身上的舞衣,和那张容姿不凡的脸,都该当是一套的。
上官飞燕曾经有幸得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现在其中一把短剑在暗夜中闪过了一丝幽光,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就已经将囚牢的枷锁给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