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站在原地微怔。

周厌是因为自己下来了而高兴吗？

他不知道。

他们走的时候，老人絮叨，笑着说他们俩从小到大关系就是这么好，真是难能可贵。

宁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坐上公交车，一路上，周厌严防死守宁裴行李箱，还有那个蛋糕，好像生怕宁裴跑了一样。

宁裴静静看着窗外风景，看见那些熟悉的景色，想起上一次这样看还是周厌骑车带着他，他抿紧唇，终于还是开口：“我没有和周叔叔联合起来欺骗你。”

车上有人在打电话，太吵，周厌差点错过这一句，怔住，掰过宁裴肩膀：“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欺骗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要让你跟着周叔叔走。”宁裴终于敢看他，看着周厌眼睛，看见他眼睛里映出自己身影。

周厌皱眉，想起那日亲耳听见那些，可宁裴不会说谎，他盯着宁裴眼睛看，像在确认什么，久到公交车到站，他们站在站台，周围都是来往人群，周厌终于说：“我听见了。”

他重复：“那天，我听见了。”

宁裴困惑：“听见什么？”

“听见你问周仁，怎么劝我。”周厌凄苦一笑：“你还不知道怎么劝吗？你分明知道，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你！”

他们好像又要吵起来。

可周厌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他想到宁裴要把自己推走就难受。

宁裴更加无法理解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周仁劝他，可周厌后半句话截取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分神，他不可置信询问：“最在意的是我？”

周厌一愣，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宁裴会不会看出些什么，他比宁裴更紧张，扭头就走。

走几步又停下来，“你不走？”

宁裴跟上他脚步，进屋后，终于忍不住：“你最在意我？”

他惊讶、难过，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娃娃，“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他想周厌厌烦自己，他努力做让周厌开心的事情，努力迎合周厌，哪怕周厌扔掉娃娃，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周厌说最在意自己。

最在意自己，真的吗？

宁裴面色平静，手却发抖，他把娃娃放在周厌眼皮底下，看见周厌惊讶表情，听见周厌讶异：“怎么在你那儿！我找了一整晚！”

宁裴怔住。

周厌表情却不似作假，他向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说谎，也演不出来，他像是拿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藏，把娃娃抢回来，又连忙挂上自己书包，捏着比之前干净许多的娃娃问：“洗过了？你在哪里捡到的？”

宁裴呆愣：“垃圾桶。”

“怎么会在垃圾桶……掉进去了？”

周厌不知道，宁裴也不知道，宁裴只知道周厌脸上高兴不作假，那模样当真是在意的。

他心中烦闷，看着周厌把蛋糕放到桌上，终于发现这屋子和从前不一样。

冷清得像是没人住一样。

不等他说，周厌已经高兴地去开冰箱门：“没有菜了，一会儿我下去买点。”

周厌转来转去，地上垃圾拾起来，明明平时他都不乐意做这些，可今天宁裴终于回来，终于不再留他一个人，他忙忙碌碌，坐不住，怕宁裴觉得乱，今天又是宁裴生日，不能让宁裴动手。

宁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惦记着周厌所说关于周仁的事情，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可心底的石头好像逐渐落下，逐渐相信周厌那一句最在意的是他。

周厌又要出门买菜，宁裴上前：“我和你一起。”

周厌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一起出门，中途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菜馆，见宁裴盯着门口用来揽客的海报看，周厌改了主意，“我们买点回去。”

“为什么。”

“买生的菜还要你烧。”

“你有钱吗？”宁裴疑惑。

周厌一顿：“我最近都没有花钱。”

这一个月他连门都没怎么出，哪里有地方花钱，除去蛋糕和礼物钱，还剩下一点。

江铃看他过于颓废，根本不劝他回去上学，反而多给他钱。

宁裴一愣，想问他没有出去上网吗没有和陆杰他们出去玩吗，想了想闭嘴，周厌却自顾自说：“陆杰还想让我跟他们去玩，我说我没钱。”

“还好留着钱。”周厌把菜单给宁裴。

宁裴平时不追求吃的，可今天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没有说那一句让周厌来，而是点两份自己要吃的，点两份周厌要吃的。

一看点单，周厌算了一会儿，“还好还够。”

结果付款时候，还差20。

周厌嚷嚷：“我数学没那么差吧？”

宁裴忍笑，心情终于明朗。

他们回了家，拆了蛋糕，周厌按着宁裴许愿，睁眼的时候，周厌抱了个盒子出来，“生日礼物。”

宁裴看一眼：“书？”

周厌哼了两声：“我猜你会喜欢，比周仁那傻逼买的好，我查了很多资料才买的。”

他压根不认识那些人名书名，一点点去查，查哪些比较好，然后花大价钱买，把一年零花钱都砸在这儿。

幸亏这一年宁裴没没收他钱。

宁裴抿紧唇眉头紧皱，周厌也跟着皱眉，刚想问你不喜欢，宁裴却提起周仁：“周叔叔让我劝你我没答应，你为什么会听见我答应了？”

没料到这出，周厌脸色一变，非要提不高兴的事情，“我当时就在你们后面。”

宁裴惊讶看他：“我没看见。”

“后来我走了。”周厌语气又一次生硬。

“那你没听完。”宁裴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劝你。”

周厌扭过脸：“因为你不要我，我知道，我是累赘。”

话题好像又回归这里。

宁裴终于把连日来所有委屈说出口：“是你不要我。”

“所以我什么也不敢做，小心翼翼。”

“我没有！”周厌大声，“我怎么会不要你！”

宁裴回想起过往种种，“你厌烦我，背着我打游戏，我碰你一下你就把我推开，你宁愿住在陆杰家……”那些伤人过往，一旦想起，鼻尖发酸，宁裴死死抿住唇。

周厌愣住：“我那是……”他那只是怕自己忍不住，他喜欢宁裴，

看见他就想亲他抱他，打游戏能缓解情绪……“我爸妈离婚我不高兴，我不想在你身上发脾气，只能靠打游戏发泄。”

宁裴恍然想起，周厌自尊心那么强，江铃和周仁离婚带来的打击比他想象的肯定还要多，他明明过了那么多年家庭幸福的少爷生活，却突然被告知那只是假象。

宁裴心中越发酸痛，眼泪绷不住，“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只知道自己应当早点发现。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周厌突然捧住他的脸，慌慌张张：“你哭什么啊！裴宝你别哭啊！你不在的时候我没打游戏！虽然我也没学习但是我没打游戏没抽烟，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我还把房间整理干净了，被子也叠好了。”

虽然只整理自己房间没整理客厅。

宁裴被他捧着脸，被他用指腹抹去眼泪，可这眼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周厌的手是湿的，抹得他全脸都湿，宁裴也不躲闪，任由他捧着，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周厌拼命摇头，又想要哄他，又不知道从何哄起，宁裴的眼泪太贵，他哪里舍得，可擦不掉，他一时心急，居然贴近，用嘴唇亲干。

温热的唇贴上脸颊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

周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辩解，宁裴却是不解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竟是硬生生止住了泪。

周厌停在那儿，离开也不好，不离开也不好，最后是宁裴推开他，“有口水。”

“哪有？”周厌不服。

宁裴不和他争辩，定定看着他的唇，又一遍问：“真的没有厌烦我吗？”

“没有没有没有。”周厌舔一下唇，上面还是眼泪的咸味，可皮肤的触感依然清晰，宁裴的脸那么软，“周仁想带我走，是因为我妈有了新的家庭。”他想要转移注意力，想要克制住再次亲上去的冲动，只好搬出别的话题。

宁裴愣住。

接下去，周厌把周仁带他看见的一切转述给宁裴听，宁裴表示不理解，江阿姨每天都很忙，陈若也和他说过，不可能有时间又有一个孩子。

周厌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他们拥抱在一起睡觉，宁裴被紧紧抱进怀里，挣扎不得，终于感到安心，犯着困提议：“去问江阿姨。”

周厌答应。

第二日，宁裴要回学校，周厌不情不愿早起，旷课那么久，再回学校已经不习惯，路上，他终于想起青训营的事情，给对方发消息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