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说什么,却被元容打断:“跟孤走。”
顾休休抬起浅眸,极快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头:“哦,好。”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询问与解释,却是莫名有一种似是信任的羁绊。
元容走在前面,她便低着头跟上,视线无处安放,飘忽间落在了他的脚踝上。
他赤着足,不似以往穿着木履,白得病态的双足踏在黑木上,连皮肤下的青紫血管都看得清楚。
明明足面上的肌肤细滑,可不知为何,到了脚踝处,便硬是凹进一圈两指宽狰狞不平的皮肤,似是被毒蛇盘踞蜿蜒,且双足的脚腕上都有这疤痕。
谈不上丑陋,总之让人看了,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能让一国太子受伤,除了那三年在西燕为质,谁又敢如此虐待□□他?
顾休休不禁失了神。
越是靠近太子,便越察觉到他浑身都是秘密。她不知道他的过去,可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他却落得一身沉疴,还有那与年龄不符的淡漠疏离,仿佛历经了俗世百年,已置身红尘之外。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思量之间,她却是没有注意元容停住了脚,仍旧向前走着,稍不留心,便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下意识捂住了被撞得生疼的鼻尖,往后退了两步,眼泪差点掉下来。
元容侧过身,看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平整的墙面,不知按动了何处的机关,墙面向内凹了进去,竟是凭空变出了一条漆黑的暗道。
“既然怕疼,跳窗的时候便没想过会受伤?”他轻笑着,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顾休休捂着鼻子,跟着他进了暗道,声音闷闷地:“总好过被四皇子追上。”
“你厌烦他?”
“谈不上厌烦,我是要嫁给殿下的人,总不好与其他郎君拉拉扯扯,不像个样子。”
她说得理所当然,倒叫元容怔了住。
他挑起眉,没有回话,只是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像是在品尝其中的意味。
这条暗道不长,直通向采葛坊外的一片花圃,其间停着一辆马车。
与顾休休朴素低调的私人马车相反,眼前的马车奢华优雅,窗牖上镶着鲛人珠,以云枝缠银丝,车舆用楠木所造,由三匹体形健硕的金络马领头拉着。
元容让她上马车等着,顾休休扶着车舆正要攀上去,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殿下,我顾家女郎一向出言不悔。”
说罢,她便钻进了马车里,只留下他孤立在花圃中愣神。
出言不悔……她是说,她不悔婚?
是了,那天在永安侯府,亲眼瞧见老夫人如何迁怒于她,他思忖过后,给了她五日时间悔婚。
元容可以不在意旁人怎么议论他,诋毁他,却不愿看到她为他与家人吵闹翻脸。
这洛阳城中的少年郎君数不胜数,他不过一个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顾休休嫁给谁都好过于他。
他杵立许久,忽而一笑:“知道了。”
话落,元容便原路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