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条弹幕

若不然,青梧殿内怎么只有顾休休一人,而元容却不在这里。

从方才进了青梧殿,秋水便察觉到顾休休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抵是刚刚回来的路上两人发生了争吵,或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明明她此时的心情比他更低落,可在察觉到他神色异常后,她还是第一时间出言安慰了他。

秋水似是想说些什么,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微微翕动。末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跪了下去:“是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顾休休看着他跪在地上时挺拔的腰板,叹了口气,伸手去扶:“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人无完人,谁都会有一时马虎,做错事的时候,重要的是知错就改,下次谨慎些便是了……”

她的手刚落在他手臂下,便感觉到他身体的绷紧,仿佛浑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是一种隔着衣物都能察觉到的不自然。

顾休休动作顿了一下,挑起眉来:“秋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秋水垂下的睫毛一颤,俯首道:“属下不敢。”

她看向他,似是打量,似是审视,不知看了多久,缓缓撤回手来:“快起来罢。”

明明秋水没有跪太久,可他起身时,足下却一个趔趄,扶着身旁的桌子才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顾休休问:“你身体不适?”

秋水答道:“许是染了风寒,四肢有些无力。”

“刚好东宫内有御医轮班值守,我给你叫个御医。”

说着,她正准备让朱玉拿着手牌,将候在东宫里为元容诊治的御医请来,却听见秋水道:“多谢娘娘好意,不过是风寒而已,到药铺子抓两副药喝一喝便是了,属下身子强健,不妨事的。”

见秋水不愿意兴师动众,顾休休便也没有强迫,只是叮嘱:“风寒可不是小病,这两日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回去歇着,待修养好了再回到青梧殿伺候。”

秋水低低应了一声:“是。”

待秋水退下后,顾休休看着殿外渐黑的天色,问道:“朱玉,你让后厨提前准备晚膳,顺带去东宫外问一问侍从,看他回来了没有。”

朱玉得了命,先去了趟后厨,又按照吩咐,询问了东宫侍从。

她很快就小跑着回了青梧殿,没等到喘匀了气,顾休休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他回来了吗?”

朱玉摇头:“侍从说,殿下方才命人来传过信,道是今晚不回来住了,让娘娘早些用完膳就寝。”

顾休休垂下头去,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垮下来,眸中难掩失落。

早知她便不该问,将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揭开了一遍,他大抵是不想再见到她了。

“娘娘,要不要传膳……”朱玉见她神色恹恹,小心翼翼道:“明日便是太后诞辰了,或许殿下在忙诞辰的事情。”

说是这样说,可就连朱玉心里都清楚,太后诞辰一手交由皇后置办,根本无需元容插手。

分明是两人之间闹了别扭。

顾休休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落下,她疾步走到榻前,像条咸鱼般摊平在床榻上,将脑袋捂进了被褥里,闷声道:“不吃了,让他们不要做了。”

“娘娘,不用膳怎么行……”朱玉想要劝慰,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迟疑了片刻,道:“娘娘若是想见殿下,也不是没有法子。”

已是毫无动静的顾休休,听见这话,倏忽翻了个身:“什么法子?”

朱玉弯下腰去,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听得顾休休眼睛一下就瞪圆了:“谁教你的?”

朱玉有些不好意思道:“刘廷尉……他说若是娘娘与殿下吵架了,用这招准管用。”

“……”顾休休沉默了一下,眼角瞥向窗外,看着那漆黑下来的天色,妥协道:“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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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诏狱中,时不时窜过一只灰毛老鼠,四处沉浮着腥臭腐朽的气息,烛火昏暗,一片死气沉沉。

元容坐在刘廷尉的位置上,身子微微后仰,手掌相扣,抵在膝头上。听着一旁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他面上毫无情绪,甚至还有些走神。

狱卒放下烧红的铁烙,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廷尉大人,那世子嘴硬,咬死了不招……”

诏狱中关押的罪犯,大多是罪大恶极,又或者是皇帝亲自下旨关押的囚犯。

偏这位囚犯身份特殊,乃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靖亲王的嫡长子。

这靖亲王世子不过弱冠之年,却在封地之内为非作歹,平日多有逼良为娼,欺压百姓的劣行,皆被靖亲王以权压下。

而这一次,靖亲王世子来洛阳给太后贺诞,服食过量寒食散,以至于出现幻象,在洛阳城当众抢占有夫之妇,将其妇人掳走,亵玩致死,妇人身旁的幼孺则被活活踏死在马下。

此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饶是靖亲王也再难压下民愤,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当即便命人将其押进了诏狱。

皇帝不愿得罪靖亲王,又怕处理不当,失了民心,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这个麻烦扔给了刘廷尉处理。

刘廷尉也是有苦难言——这靖亲王世子嘴硬,死活不招,硬说那妇人的死跟他没关系,又说马蹄踏死妇人的孩子乃是意外。

毕竟是世子之身,皇帝也没下令说要严刑逼供,靖亲王那边又不断施压,要他两日之内查清楚真相,还靖亲王世子一个清白。

什么清白,抢占妇人是真,将其幼孺践踏致死也是真,说白了就是要刘廷尉自己找个替死鬼,给靖亲王世子背锅。

刘廷尉本正在整理手边的公文,听到狱卒的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烦人。”

可不就是烦人,又不能用太重的刑罚,又不能如此糊弄过去,刘廷尉连做梦都在忧虑此事。

元容回过神来,缓缓抬首,轻瞥了一眼狱卒:“什么囚犯,靖亲王世子?”

刘廷尉点点头:“再有一夜,若是审不出什么来,就得将他放走。”

但就这样放走了靖亲王世子,刘廷尉如何向百姓交代,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元容站起身来:“孤来审。”

“你来审?”刘廷尉整理公文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才刚刚成婚,不跟嫂子黏在一起,却在诏狱里审犯人,你没事吧?”

元容没有理会刘廷尉的调侃,随着狱卒走向关押靖亲王世子的请室。

相比起诏狱中其他囚犯,靖亲王世子的待遇简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他翘着二郎腿倚靠在上好的梨花木圈椅上,一边抖腿,一边用手臂撑着下巴,在请室内叫嚣:“我要尿尿,快点给我上夜壶——”

随着请室的牢门吱呀一声响起,靖亲王世子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啊你们,老子喊了那么久,你们是不是聋了?!”

要说靖亲王世子刚进诏狱那时,听见牢里时而传来的惨嚎声,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可不过一日过去,他就从狱卒对他的态度中发现了端倪,许是知道他们不敢如何他,他便肆意起来。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靖亲王世子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哟,这不是我们北魏的杀神,太子殿下吗?”

话语中的讥讽意味十足,像是在嘲笑元容年前在平城那一战的大败。

往日里,靖亲王没少将元容拿来与他做比较,动不动便说他不学无术,比不上元容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