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实打实用鲜血换来了荣誉,顾家又重新在北魏有了一席之地。
只是相比较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又或是近年才突起的颍川庾氏和谯郡桓氏,顾家的存在感仍是显得薄弱了些。
倘若将风禾郡主指给顾怀瑾,元容的太子妃出身顾家,顾怀瑾又是太子妃的兄长,便是将风禾郡主与顾怀瑾联姻,也仍是元容背后的助力。
这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讲道理,皇帝也并不想杀了风禾郡主或是将她纳进北宫。他最近好不容易才跟皇后的关系有所缓和,怎会愿意为了一个烫手山芋,毁掉自己这几个月的努力。
“长卿说的不错。”皇帝方才还有些僵硬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笑吟吟看向顾怀瑾:“定北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沙场,如今连一门妻妾都未有,倒是朕疏忽了。”
顾怀瑾已经开始在心里骂人了。
瞧元容那个模样,怕不是早已经算计好了,便是准备等到洗尘宴上,将风禾郡主推给他吧?
战场上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战场下插兄弟两刀,死道友不死贫道,说好的兄弟情呢?!
他忍不住瞪向元容,元容只是回以微笑,那微微扬着颈子的样子,仿佛在说——不用谢。
尽管人在席中坐,锅从天上来,顾怀瑾也只能顺着往下说:“胡人未灭,怎敢留恋儿女私情。”
皇帝一脸赞赏,却挡不住他想要风禾郡主嫁给顾怀瑾的心思:“定北将军有这般觉悟,朕心甚慰,只是家国已定,就如长卿所言那般,定北将军也该考虑一下私事了。”
说着,他便将视线投放在了风禾郡主身上:“朕瞧着,定北将军与风禾郡主年龄相仿,正所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顾怀瑾从开宴以来,就没有抬眼看一下对面的席座,此时听到皇帝这样说,慢悠悠抬起了眼皮,循着那视线看向风禾郡主。
郎才女貌倒是真的,风禾郡主生得颇有英气,浓眉杏眼,一身红裙恍若秋日红叶,青丝挽起,鬓间步摇轻颤。
若说是天作之合,还是免了。
这风禾郡主就好似个炮仗,数年前顾怀瑾跟在元容身边历练时,曾在边戎与她相处过两个月。
那时候风禾郡主女扮男装,高高束起长发,留一个英姿飒爽的马尾,不知怎么混进了西燕军营中。
许是西燕君主为战挫元容,在胡人屡次进犯北魏时,分拨出两万西燕士卒支援胡人。
那一战持续了半年之久,西燕士卒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下两千士卒,最后也被元容一网打尽。
元容自从西燕归来后,便厌恶一切与西燕有关的事物,但在沙场之上,却仍是秉着投降不杀的规矩,没有因为西燕君主便对西燕将士大开杀戒。
而女扮男装的风禾郡主,就在那被俘虏的西燕士卒之中。
当时顾怀瑾还是毛头小子,初入沙场,对于战事诸多不懂,为了让他历练,元容便将他扔到了战俘营去。
顾怀瑾的日常就是处理战俘营的大小事,全是些琐碎的麻烦事,便也是在那时,遇见了还未及笄的风禾郡主。
虽不知往日风禾郡主在西燕军帐里是如何隐瞒自己性别的,但到了战俘营,便是西燕的大将军,也得吃喝拉撒在营中,没什么可矫情的余地。
风禾郡主硬生生憋了三日不吃不喝,到底还是憋不住了,竟是妄图趁着夜黑风高时逃跑。
不出意外,没跑掉,还被顾怀瑾当众按在了地上。他一手擒住她的双臂别到身后,膝盖顶在她的后腰上,一手将她的脸颊放在泥地里狠狠压着。
按照军中律条,凡战俘出逃,格杀勿论。
风禾郡主忍不住哭了。
倒不是被吓哭的,而是因为三天没解手,憋不住尿了裤子,羞愧之下落了眼泪。
顾怀瑾这才察觉到,眼前的战俘不是普通男子,而是个扮作男装的女郎。
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想要给痛哭流涕的风禾郡主递个手帕,谁料她性情如此刚烈,竟是想要抢夺他腰间佩剑,与他同归于尽。
风禾郡主自然是没有得逞了。
她饿了三天,滴水未进,虽有些功夫在身上,却已是强弩之末,三招不过就又被顾怀瑾按回了地上。
只是这一次,他手下的力道松了些,没敢使劲,怕把她压坏了。
风禾郡主动弹不得,硬生生把自己哭晕了过去,等醒来时,便是身处顾怀瑾的营帐里了。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发现自己换了身干净的布衣后,忍不住尖叫起来。
偏偏她已经好几日未进食了,声音跟猫叫似的,顾怀瑾只看了她一眼,便匪夷所思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给你换了衣裳吧?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便是这一句话,让风禾郡主跟顾怀瑾彻底结了梁子。
其实倒也不怪他这样说,当时的风禾郡主在沙场上晒得跟煤球似的,年纪又不大,身材直上直下仿佛竹竿。
而他自小在美人堆里长大,爹娘兄姐,还有他那被人称作北魏第一美人的妹妹,哪一个不是容貌佼佼。
可惜风禾郡主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无礼又狂妄,讨厌极了。
自那日后,风禾郡主便暂且住在了顾怀瑾的营帐里——他睡床榻,她打地铺。
顾怀瑾除了对顾月和顾休休纵容,其他女郎在他眼中,便只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
若不是还未查清楚风禾郡主的底细,没想好如何处置她,他甚至连地铺都不会让她睡。
顾怀瑾给她服用了化功散,战俘营外又有重兵把守,无需担忧她出逃。
两人便如此画地为牢,不论用膳还是睡觉,谁也不理谁。
就这般相安无事共处了大半个月后,风禾郡主突然来了癸水——这是她第一次来月信,看到那沾在裤子上的血,她还以为是顾怀瑾给她下了毒。
抱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风禾郡主将外衣脱了下来,撕扯成一条一条,紧紧绑在一起,大半夜爬上了他的床榻,想趁着他熟睡时勒死他。
自然还是没有得逞。
刚骑在他身上,顾怀瑾便在黑夜里倏忽睁开了眼,四目相对,她手中的布条看起来那样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