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见真胆战心惊地躲进楼梯门,慌忙就往楼梯上跑。
楼梯间黑灯瞎火一点光都没有,他看不清楚台阶,一脚踩空了身体往前扑去,脑袋直直嗑在楼梯上,疼得他惨叫一声。
刚才被女人划破的伤口可能裂了,明显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往下爬,爬得越快,他的心跳就越疯狂。身后仿佛还有混乱的脚步和辱骂,他吓得噤声,不顾伤痛手脚并用就爬起来跑,怎么上楼的、爬到几楼了一概不清楚。
直到喧哗远了些,周围渐渐静下来,他才敢放慢速度,粗喘着气从楼梯间出来,转身随便找了个能开门的房间就躲进去。门一关上他两条腿还在打颤,眼前一片雪花,人靠着门板,终于体力不支慢慢滑落在地上。
一晚上的混乱、惊惶、紧张,他一直绷着,脑袋竭尽全力地运转,却始终跟不上事情发展。终于没人在身边了,终于只剩他一个。无助一下子放大,直接把人往崩溃边缘逼。
他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间,两手环抱自己,竭力地深呼吸。可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不住一个干呕趴在地上直接吐出来,酸腐的呕吐物气味浓郁,刺激得他眼泪直流。
有人在他身后开门靠近,他都没听见。
直到头顶灯光突然大亮,男人发出惊讶的声音:“小贺?”
第3章 今晚你睡我这儿
“小贺?”
贺见真听声辨人,拿手就去捂脸:“别开灯!”
白光马上灭了,男人声音低柔温和:“好,不开灯。”
贺见真闭着眼睛缩着肩膀,好像一关灯他就能在黑暗里消失。只听背后一声叹气,有人蹲到他身边,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掏手帕给他擦脸。贺见真摸到那条冰凉的帕子,心想,还好这个人是唐礼涛。
他昏了头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唐礼涛的办公室,还吐了一地。幸好唐礼涛和他关系还可以,不然人家一个高级副总经理,管着整个集团公司的市场营销体系,每年手上拿七十几个亿订单的大领导,屈尊给他擦脸,他可承受不起。
也是唐礼涛这个人做派不同。搞市场的都是职业流氓,三句话离不开荤腥,年轻刚毕业的进去没两年,各个喝得缸里泡的人参似的,又白又胖。但唐礼涛不一样,46岁了,保养到位,蕴藉气质,平时脾性极和善,不见酒场上的浮夸气,不端领导架子。市场中心的漂亮小姑娘都爱跟他出差,嘴里一口一个唐总,崇拜得不得了,拿他当偶像。
他是公司元老,跟着公司创始人打江山出来的。据说他出身高,学历是高管里面最漂亮的,会三种外语,公派留学念的是国际政治专业,本来是想当外交官的。回国后公司诚恳邀请他来,九十年代初就开出十万年薪的条件。
但唐礼涛的确值得。他是文科出身,原本对产品技术一窍不通的,可做销售的不懂产品怎么和客户讲解推销呢?他把自己下放到生产线一年,跟着老师傅从最基础的学,一年下来已经对整条产品线烂熟于心。他进公司第三年,订单总额就翻了一翻,市场中心当年发出了六位数字的年终奖,手笔阔绰还登上了本地报纸。到现在,公司有的大接待董事长可以不去,但唐礼涛必须到。
这样一位人物,贺见真一直只敢放在心里想一想,不敢碰,甚至不敢靠太近。
不是因为唐礼涛对他不好,反而是对他太好了。两次关键性升职,都是唐礼涛力保。市场中心每年发年终奖,行政还能分到一部分钱。按唐总的说法,行政负责大后方,没有后方,市场在前面跑得不安心。说得十足像那么回事,就差直接宣布行政中心是自己干儿子。
一个高级副总经理对一个小中层过分照顾,难免不让人怀疑有点狎昵的意思。
“职场潜规则”五个字放在贺见真面前,他就生了怯意。
他是喜欢这个人,可对方如果不是认真的,他也不想要一段露水关系。
“不坐地上了好不好?”高级副总经理给一个行政总监揉肚子顺气:“还想不想吐?”
最不堪的其实已经给人家看完了,这时候在意面子实在显得矫情。贺见真稍微恢复理智,撑着唐礼涛的手臂站起来,两腿发软地挪到小沙发上坐。唐礼涛摸黑给他开空调,又去烧开水。
“您别忙了,我没事。”贺见真过意不去,主动把灯打开了:“让您见笑,真是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让值班阿姨过来给您打扫干净。”
唐礼涛刚要说话,看清他头上红红一道伤口,很不悦:“谁划的?”
他不提醒贺见真差点没想起来,这时候用手捂来不及了,只能说谎:“没谁……我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