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盛时期的你们无法战胜长丝狼,重伤状态的长丝狼,却会被你们视作囊中之物。”
苏利不加掩饰的森寒眼神被放在了福克纳的身上,他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大步。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举动都能证明,苏利不曾在这一事件中产生过任何自我怀疑。
而且这一步,反倒会让那些此前不断质疑的人开始怀疑自己。
被无数杂书熏陶过的穿越人士,总有办法扩大那些听起来很玄学,看起来更玄学的气势之说。
苏利语气平静,平和得就像是与人谈论天气如何。但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行进的动作,却都充满了避无可避的侵略性:“你没有想到,西里尔并不认为我们真的有必要杀死长丝狼。”
“尽管五级妖兽贵重,但本质上也不过只是一份资源而已。能战胜五级妖兽,对于西里尔来说,价值早就远远超过取得长丝狼的骨肉。”
“与你不同,与你的低劣、可耻、自私、贪婪、险恶、毒辣……西里尔与你的一切都不同,或者说……”苏利一点一点地迈步,直到走到了福克纳的三米范围内。
苏利以不加掩饰的残酷声线说道:“你根本没有和西里尔比较的资格。”
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福克纳嘴唇颤抖着,却无法发声反击。
气势太难说清。
但当一切全都有条有理,那人心即便会被情绪引导走向,正确的事实也会跳脱出人心的情绪化,使一切极端的情绪认知,被强行转化扭变成旁观者的个体自我思考。
苏利的话,在现在就像是那么一个,指着某些犯蠢的脑袋瓜子说:“动动你的脑子,看待事情的真相,用的是脑子。不要把肩膀上架着的东西,完全当成装饰。”
至少福克纳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解决个人负面信息的手段,不是去证明自身的无辜。
福克纳所能料想到的,一直都是西里尔在自身的一些特殊展露在众人眼前后,产生无法自控的慌乱之情。
人与妖兽天然敌对,除非西里尔想彻底与世人为敌,否则他总要解释自身不是吗?
而这种解释,一旦开始,就会被群众的情绪和言辞引导,导致陷入无法自拔的一再解释之中。
而一旦他陷落到这种程度,那所有的解释,就将不再具备任何价值。
旁观者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当他们的情绪受引导激化之后,他们只乐得去看到西里尔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方式来证明自己。
而如果一切都按照福克纳的所料发展,被一切影响,陷入混乱状态的西里尔,在护卫苏利的过程中,必然会存在疏漏。
这种时候,当着他的面杀死他想要保护的存在……
那一定是最好的玩弄!
西里尔会崩溃,会不敢相信,会自我质疑,会陷入舆论的漩涡,会犹如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再难挣脱。
至于杀了苏利的福克纳?
他是英雄!是给自己的同伴伊凡报仇的英雄!
就算他情绪上头,杀死了无关者,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杀死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零元素亲和度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弱者而已。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事实完全脱离了福克纳的掌控。
苏利嘴上所说的那句:“你明明存在着无数人拍马都比不上的天赋,结果却用在了这档子事上面。”在此时也成为了最好的嘲讽。
福克纳不愿放弃,他瞪大双眼,那双如同青蛙般凸起的眼眸里,充斥着驳杂的红血丝。
“我凭什么要和西里尔比较,我才不在乎他!我在乎的分明就只是伊凡的死亡。”
“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福克纳像是一个丢失了大脑,只知道执着于某些固有信息的机械。他的话,现下不再具备任何人类智慧层面的圆滑和流畅。
苏利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假如福克纳对人心把握的天赋,被转嫁到奥菲莉亚的身上,想来那位大公主,再怎么说现在都不至于还蹲在萨迪拿城。
“说什么不在乎西里尔,看他那样子,简直在乎得不得了。”
“我才想起来,福克纳的同伴里根本没有叫伊凡的吧。”
“说什么最好的兄弟,在学院里跟在福克纳身边的人,一直都被他当做小弟看待的吧,经常差遣他们做各种事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这么说,有问题的其实是福克纳咯?”
福克纳身后的人,在此时成为了背刺他的最锋利的刀刃。
“当然是他有问题了。”
“如果我在和一个高级妖兽挑战的过程中,有人蹲在后面准备捡漏,我得恨死他。”
“要是正经捡漏还好,这种故意蹲守捡漏什么的,也太恶心了吧。”
福克纳不愿接受,他瞪着双眼。他瞪着双眼大喊:“你们这群蠢货,随意就被三言两语引导,一点作用都没有!”
“搞什么?明明是你一开始说有乐子来看,我们才会跟着你的。”
“还骂人,噗,跳梁小丑吧。”
福克纳气得脸红脖子粗。
苏利甚至都无法看清,他冲上去和身后的那群人厮打起来时,是出于情绪失控的状态,还是出于理性分析下确定,自己再也没有翻盘机会后的自暴自弃。
但苏利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楼里的正经小孩就只有西里尔一个。
岂作为阿米克比明面上的大王子殿下,注定不可能久居小楼。
苏利自己又是个披着年幼外壳的老咸鱼……
这种情况下,就外在层面,譬如力量和生活习惯方面,苏利直接把西里尔当做成年人来对待。
而内在层面,苏利始终不认为一个十五六岁的成长期孩子,是什么能和大魔法师放在同一层面比较的究级抗压选手。
尤其是西里尔觉醒龙种血脉之后。
只此一例的特殊,该有多大的压力?
某摆烂选手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
他只会在心里偷偷忧虑西里尔的心境成长,尤其是在遇见了福克纳这件事之后。
虽说事件姑且算是解决,但苏利还是担心西里尔在这件事情里感受到了不适……
“西里尔。”苏利突然喊了一声蓝眸少年的名字。
比苏利高了一个头的家伙,正转过脑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福克纳做的事影响心态吗?”
西里尔坦然地给出了从自身角度而言的详细解答。
“最开始是有一点想法的。因为我也不太愿意看到,因为我的一些举动,意外地死了人。”
西里尔左手关节蹭了蹭侧脸后又说:“然后就是,我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知道苏利你在乎的是,我的情况泄露出去后,他人可能会对我产生的针对行为。但就这点,我其实还是无所谓。”
“说一句可能会让你感到头皮发麻的话吧。”
西里尔扬起了笑脸,圆润的蓝色狗狗眼,一如既往地湿润,但又不似哭泣。
“不管世人是怎么评价我的,他们其实都比不上你。只要你不对我产生任何意见,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些路人和无关者们,感到情绪上的不快。”
“而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有了意见,那我就只会觉得,天塌了,活着也没意义了。”
苏利看着西里尔,在经历了长长的无语过后,他叹着气说:“……既然知道会让我头皮发麻,那你就不要把这些话说出口。”
西里尔果断摆手。
他远远的眼睛弯了下来:“你要知道,人人都讨厌艾格哥哥,但人人又都是艾格哥哥。”
西里尔根本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无论是旁观的议论者,还是事件的主导者福克纳。
这些都无所谓。
而当苏利主动向前踏出那一步,以逼迫的视线压制着福克纳的时候,西里尔还是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温暖。
这和被强大的实力者庇护的感觉截然不同。
苏利,是凭借着非武力的压迫,以及真正的立场性的正确,去维护他的。
这感觉就像是,苏利已经全然将他纳入了自己的世界范畴。
不同于强者的羽翼庇护之说,被纳入苏利世界范畴的人,从他身上永远都无法感觉到控制之意。
那流转在身侧的,就只有守望。
岂悄悄地插进队伍。
“什么时候给我解释一下,福克纳的所作所为究竟代表着些什么吧?以及你的回应,在明面上的信息透露下又潜藏了些什么。”
苏利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你之前住进小楼里的目的,是从我身上学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吧?”
“手把手地教导,可比不上自己悟通后的举一反三。”
“所以……”
岂呆呆地跟了一句:“所以?”
“所以就这件事,麻烦你给我提供一份3000字的报告,而如果你觉得不太好写的话,我允许你去和艾格沟通。”
岂:“3000字,而且还是和艾格伯特先生沟通!”
这是什么地狱?
到时候他会面临的场面,一定是艾格伯特不断吹嘘苏利在这件事里的表现,然后试图让他跟着一块吹吧……
最可怕的不是试图让岂跟着一块吹,而是岂一定会跟着一块吹。
毕竟亲眼见到现场的人,比听口头转播的家伙,更能看清事件发展的影响力。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吗?
明面上确实如此。
但实际上,福克纳嘴上说的那个好兄弟伊凡,不仅没死,甚至还被差生班元素指导老师海亚,拎着带出来解释了真相。
伊凡对着和其他人厮打得破破烂烂的福克纳啐了口唾沫,他眼神里满是憎恶地说:“当时我可是在那头狼从地上跳起来,即将抓穿福克纳的脑壳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死亡。谁能想到我先手救了他,下一秒就被他给推进了狼口。”
“如果不是海亚老师,你们这会儿倒是真的可以祭拜我了。”
伊凡用更加嫌恶的眼神看了一圈之前跟着福克纳的人。
他之前被海亚带着,蹲在一个角落,并没有直接出场解释。
疑惑为什么不让他出去直接解释时,一班的元素指导老师给了解答。
“总要搞清楚福克纳的目的是什么,才能给他的所作所为作出审判。”
伊凡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审讯这个手法,他信了,于是便跟着两位指导老师看了全程。
伊凡很庆幸自己跟着看了全程。
否则他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
就算是路边的一条狗死去,路过的行人应该都会念一句可惜吧?
而明面上因为意外死于长丝狼爪下的伊凡,竟然成为了所有人针对西里尔的借口。
伊凡:“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
他毫不犹豫地拆穿了选择跟着福克纳凑热闹的人。
“因为嫉妒西里尔的实力提升很快,就在福克纳只略微一提,就主动凑上门来,还说什么看乐子……说白了,你们不就是想跟着福克纳一块逼西里尔去死。怎么,你们就这么看不顺眼天才吗?”
这话说得毒,好些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但伊凡心里却很爽。
实打实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他,只觉得脸色越难看的人越恶心。
如果不是被拆穿了心思,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脸色难看?
要说福克纳恶臭,其他人也不见得怎么样,蛇鼠一窝而已。
“谁看不顺眼天才了?”福克纳却为此感到不服气。
“强者至上的道理,我猜没有人不明白吧?”福克纳顶着鼻青脸肿的伤势,冷笑说,“我们看不上眼西里尔,就只是因为本该享受天才资源人脉和推崇的他,却选择和一个零元素亲和度的废物混迹在一处。”
“那样的人活着就是错误,根本没有生存价值!”福克纳指尖直指着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