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涵又惊又怒,待回过神来,一巴掌已经打歪了鲁从阮的面庞。
鲁从阮身为独子,从小娇生惯养,别说是挨打了,就是挨骂也是少中之少。此刻挨了耳光,他捂着脸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鲁涵觉得自己的手掌在烧,他刚打下去就后悔了。
“阿阮,你……”
鲁涵刚一开口,鲁从阮就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任他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头。
……
颠簸的马车上,昏迷的荔晋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等到看清坐在窗边的荔知,愤怒让他下意识就想朝她扑去,但随之而来的身体上的剧痛,让荔晋之原地就惨叫出声。
“大哥醒了?”荔知柔声道。
“你这个恶毒的贱人,就算我去了九泉之下,一定也变作鬼来找你!我会带着我们荔家惨死的几百人,一起来找你索命!”
虽然身体动不了了,但荔晋之的口才依旧。
在他咒骂不断的时候,荔知一直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伤口因为激动而渗出更多鲜血,荔知才缓缓开口道:
“大哥真的敢去九泉之下与荔家三百多口人相见吗?”
“你什么意思?!”
“不会连大哥自己都忘了吧?”荔知微笑着,惊骇的话语从那温柔的唇间缓缓流出,“致使荔家抄家,父亲惨死的真正元凶,不正是大哥自己吗?”
荔晋之瞪圆了双眼,机灵的舌头僵住了,恶毒的声音也没有了。
“父亲恐怕临死都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怎么也想不到,以他的名义和太子共商谋逆大计的,竟然是他一直当做左膀右臂的庶长子。”
荔知将他的头轻轻抬到自己腿上,如同抚摸最为怜爱的弟弟妹妹那样,轻柔地抚摸着他因灭顶的恐惧而完全僵硬的头顶。
“你知道谋逆一案的真相,所以乐于让我背这个黑锅。你怎么不想想——”荔知看向呆若木鸡的荔晋之,微笑道,“怎么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把梦话说给你听呢?”
她轻声说:
“因为只有你心术不正,欲壑难填。”
“因为只有你,知道我并非真凶。”
“你不仅不会为了荔家向我复仇,还会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让我这个以为害死父亲和太子的傻瓜派上用场。”
荔晋之忽然挣扎起来。
他不想再听荔知的自白,他不想再听她解说自己如何愚蠢,他已经明白眼前的是一个自己无法战胜的怪物,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不管是给披甲人为奴还是给什么别的东西为奴,他只想要活下去!
一把冰冷的匕首紧贴在荔晋之的左侧颈动脉上。
“大哥,别让我生气。”荔知叹了口气,真诚地发出请求,“好么?”
荔晋之感受着紧贴自己血流涌动的那片冰冷,已经想象到他的鲜血溅上马车顶的样子,极度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荔知露出满意的微笑。
“熏风来找你,也是我授意的。”她说,“不然,她怎么会突然那么聪明?”
“你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荔晋之颤声问。
“因为我要你死得其所。”荔知俯下身,在他耳边说。
她抬起头,看着荔晋之惨无人色的脸,嫣然笑道:
“我应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配合我演这一出戏,也不知我何时才能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说服殿下相信我处心积虑接近他是完全善意的。”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荔知笑着说,“我根本没有寄过飞书。”
一行飞鸟从窗外掠过天空,那猛力扑扇翅膀的声音,从近到远,从强到弱。
最终消失的振翅声,在荔晋之看来,就像他最后的挣扎。
他终于明白,从那些梦呓开始,他就已经扣响死亡的大门。
长久以来,他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沾沾自喜,丝毫没有察觉。
宫中后位空悬多年,而皇上谢慎从正值壮年,和太子之间矛盾颇多,若再有嫡子,往后必然继承大统。
双生子从出生起就有命格非凡的谶言,他和父亲在长久的观察后,发现荔知性情柔顺,聪慧好学,而她的妹妹则个性叛逆,顽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