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仪望抬起眼,对上谢兰胥和荔知的视线。
“你们怎么发现的?”
“郎返亭。”荔知说。
钱仪望的反应说不上吃惊,也说不上是意料之中,在荔知看来,更像是他对命运张开双手,任由命运的波涛将他推向任何方向。
“你们想知道什么?”钱仪望说。
谢兰胥问:“为什么要帮我?”
钱仪望笑了,反问:“郡王以为是为什么?”
谢兰胥沉默半晌,说:
“因为我父亲,可是我依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水榭里安静下来,只有无声的波澜绽放在水榭周围。
一只鲤鱼从水中探出头来,翕动口唇数下,迅速摆尾消失在水波当中。
钱仪望的目光落在收拾整齐的棋桌上:“殿下会下棋么?”
“会。”谢兰胥大言不惭道。
“若是不急,便和下官手谈一局吧。”
棋桌和棋子都是现成的,荔知为两人摆好棋篓,棋局便正式开始了。
谢兰胥以往和荔知的手谈中都是执黑子,这一次,黑子被钱仪望抢先拿走。
一黑一白先后落定。
荔知坐在谢兰胥身旁,旁观着整个棋局的走势。
“殿下以为,下官为什么会投奔敬王?”
“深入敌后?”
钱仪望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眼角的皱纹在他苦涩的笑容里就像是如何努力也翻不过去的丘壑。
“那是太子赠我的一条生路……”
他垂下眼,难以克制声音的颤抖。
“太子被斩于菜市口的一年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了。”
荔知按下心中诧异,微皱眉头,仔细听着钱仪望的话。
“那时,皇帝对太子的针对和敌意已经昭然若揭,太子的心腹,包括下官在内,都竭力劝说太子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谓的后路,也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招兵买马,早做起义的准备。
“……太子拒绝了我们。”钱仪望难掩痛苦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说,国库空虚,万民清贫,一切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大燕一旦掀起战事,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他和太子相识多年,不单只是主从的关系。
他们还是伴读与皇子的关系,挚友的关系,知己的关系。
早在当今皇帝一意孤行改朝换代的时候,太子就因劝阻父亲无果,立下毒誓,此后余生为天下,为黎民,为万物,唯独不为自己而活。”
荔知不由看向谢兰胥。
很多时候,她觉得奇怪,像谢兰胥这般睚眦必报之人,竟然对一个将自己视为邪祟,命人在他身上刺满退魔咒的人没有恨意。
每次提起废太子,谢兰胥的神情都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