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有人陪伴,有事情可做,所以相对来说要轻松一点,就算想起他,也不会难受太久。
可到了夜晚,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身在陌生的城市,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即便这栋楼靠着马路,拉上阳台门还是能听见路边喧嚣的汽车声,可虞粒却觉得自己的世界静得可怕。
她躺在这张床上,透过外面朦胧的路灯,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跳得很快,没由来的发慌。
夜晚总会让人多愁善感,变得脆弱易碎。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情绪彻底崩溃。她真的很想程宗遖,想到心都痛了。
眼前的漆黑让她恐惧,孤独又无助。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她仓皇失措地爬起来,把灯打开。老式灯泡泛黄,一点也不亮,但至少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回到床上,拿出手机找了一部喜剧片,放在枕头边,然后拉过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明明听着喜剧片,里面无厘头的笑话却让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在悄无声息间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这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上不到七点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门外全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上去热闹得很。
虞粒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这才起床。
穿着拖鞋,揉了揉眼睛,走到门口,拉开栅栏门。昨天正好刷了点油,门就好拉多了。
门口站满了人,基本上全是老头老太太们,他们一个个都很激动,就跟看到什么稀奇事儿了似的。
虞粒仔细看了眼,才发现楼道里还有很多工人,分工明确,一部分人安消防栓和声控灯,一部分人安应急灯和安全疏散指示灯,还有几个人正在安监控,镜头正对着她的门。
吴琪他们也站在门口观望。
虞粒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什么情况啊?物业突然良心发现了?”
吴琪摇摇头:“不是物业,我听那些大爷大妈说,好像是哪个大老板自掏腰包改善小区设施的,每栋楼每一层都安监控,还安了单元门禁,外边那些路灯也全换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就连安保巡逻队都有了。”
张郁馨啧啧感叹:“真是慈善家啊,这得花多少钱啊。这么老的小区愣是给整活了。简直当代活雷锋!”
话锋一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诶诶诶!会不会是昨晚那个劳斯莱斯车主!”
所有人都看向张郁馨。
张郁馨突然变得很亢奋,两眼都冒着光,脑洞大开:“会不会就像电视剧言情小说里的那样,他喜欢的女人是个出生在贫民窟的灰姑娘,他为了她,一掷千金,默默做这些事情!我靠,想想真的好感人啊!”
“你们想啊,之前从来没在这儿看见过豪车,就昨天出现了!”
“少看点小说吧,现实中哪那么多一掷千金的霸总!”高丞明敲她的脑袋,“现实中哪个霸总喜欢贫民窟女孩啊!现实中哪个贫民窟女孩有机会遇见霸总啊!”
张郁馨反手就是一巴掌拍高丞明手臂上:“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不然你说,哪个大老板闲得没事儿干来改造这老破小啊?”
“就跟你说的,慈善家呗?”高丞明不以为然耸耸肩。
“哎呀你俩别吵了。”吴琪哭笑不得,“这事儿都有得吵。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小区里没有任何安全隐患了,这不就得了,猜那么多干嘛。”
她说完,又看向虞粒,“吃早饭了吗?我榨了豆浆,许曜帆做了三明治。”
虞粒也不客气,笑着点点头:“好啊。”
她跟吴琪走进去,他们租的是个两居室,两个女孩和两个男孩分别一间屋。
许曜帆端着餐盘,看到虞粒有些浮肿的眼睛,关心道:“昨晚没休息好?”
虞粒下意识又揉了下眼睛,含糊其辞说了句:“嗯,有点认床。”
早饭吃到一半,房东就给虞粒打了个电话,说是来给她换门和添置一些新电器新家具。
虞粒有些惊讶,她害怕房东问她要钱,称自己不用新电器,门也能用。结果房东说不收她的钱。
房东又带了几个工人来,将旧门全给拆了,安上了设备很高级的智能防盗门,还安了空调冰箱和电视餐桌,还有新沙发和很大的一张公主床,换了新的水晶吊灯。
今天房东对虞粒格外热情殷切,拉着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姑娘啊,缺什么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啊!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虞粒有点懵:“好、好的,谢谢阿姨。”
房东走了,吴琪和张郁馨走进来,盯着这些只能用一个“贵”字来形容的东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那房东这是疯了吗?她也是慈善家?我们那抠门房东让给安个最便宜的空调都舍不得!”
“确实……”虞粒受宠若惊极了,这些东西几乎全是进口的,她两个月房租才两千块,房东这不得血亏吗?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张郁馨又脑洞大开,“想让你给她当儿媳妇?”
“哈哈哈哈哈。”吴琪笑起来,觉得很合理:“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啊!”
虞粒笑了笑,一脸严肃道:“那我可以考虑下哦。”
“哈哈哈哈哈。”吴琪又捧腹大笑,“你可真没原则。”
“哎呀,小鱼,你这边太舒服了。沙发也太软了吧!”张郁馨扑到沙发上,又去开空调和电视机,“看这大床,看这大荧屏超薄电视机,看这空调,妈呀!我要赖在这儿!”
“可以呀,你们就住在我这边吧!”虞粒盛情邀约,正好她晚上一个人很孤独,又要胡思乱想。
“那我们不客气了哈!”
之后他们出去逛了逛超市,买了些零食,都聚在了虞粒家,吃着零食一起看电影,玩纸牌。
有一群朋友陪伴,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个月快要过去了。
这一个月,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虞粒也做了很多事,她去书店做了兼职,学会了做咖啡和拉花,她还跟吴琪学了滑板,在不上班的周末会和他们四个人一起去骑行和海边玩水,平时在家还会跟着视频做做瑜伽。
她以前是不会游泳的,因为小时候跟爸爸去游泳池玩水溺了一回,从那以后就有阴影了,可现在她却爱上了游泳。
这一个月,程宗遖没有来找过她,她也没有想过程宗遖会来找她。
她也已经一个月都没有登陆过微信,不知道在逃避着什么,总之就是不敢。平常都是打电话发短信,或者用qq来和朋友们联系。
她从来都知道,程宗遖虽然平时宠她愿意哄着她,其实他是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他生来天之骄子,受无数人追捧。她既然提出了结束,他自然是不会再放下身段来哄她挽留她的。
这么久,他怕是都快忘记她这号人了吧。
可怎么办?
即便现在的她看似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自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没有走出来,也或者这辈子都走不出来,爱了那一场,除了伤得遍体鳞伤,也刻骨铭心。
即便她已经刻意不去想程宗遖,可每一天都会因为某一幕某一件事让过去那些记忆重新淹没她。
就好比,从书店下班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琴行。落地窗前摆着一架很漂亮的三角架钢琴,是在某一天经过时,她看见一个男生在弹钢琴。
她不知道对方弹的什么曲子,但那一刻,脑子里全是在洛杉矶的那个很美的露天餐厅里,程宗遖在众目睽睽下为她弹唱了一首《》,还当众说她是他的女孩。
那天,她在琴行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那个男生弹完一曲走出来询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这才回过神慌张地跑开,反应过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虞粒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再从那个琴行经过。
可始终都是会过马路的,一看到绿灯的秒数,她还是会想起程宗遖。
也会在坐公交车时路过一家民政局就浮想联翩,她总会回想起那天她在薰衣草花田那么天真的让他娶她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她也会想,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会不会出现那么一个特别的女孩儿让他心甘情愿给她一纸婚书。
还有一次在书店整理库存时,需要爬人字梯,下来时一不小心踩空了一阶,脚狠狠崴了下。她坚持到下班,脚踝已经肿了,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时,又忍不住哭。
想起那天他因为她的脚伤突然返航飞回来,把她抱上抱下,她的脚不能沾水,他就贴心地帮她擦拭身体,甚至夸张到还说给她买个轮椅让人推她上下学。
甚至在和吴琪张郁馨逛街进了一家饰品店时就会想起他送的钻石耳钉和项链,她会下意识摸摸耳朵上的耳洞,耳钉扎穿耳朵的刺痛感还记忆犹新。
那一刻,她在想,他会不会把耳钉和项链送给别的女人呢。
明明他已经抽离了自己的生活,可她的世界里,她生活里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都存在。
无处不在的存在着。
她觉得好似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自己已经重新开始,另一个自己却还是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快要被这两种极端逼疯了。
发工资那天,她买了酒和食材,在家里做了火锅,邀请吴琪他们来家里喝酒吃火锅。
喝了几瓶酒之后,醉意上头。明明那会儿气氛正嗨,他们唱歌跳舞玩游戏,可虞粒却在看到摆在柜子上的那双红色高跟鞋后,突然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
她一哭,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吴琪连忙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酒精染红了脸颊,她哭起来抽噎不止,格外惹人心疼。
她捂着脸,“……我好想他。”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尤其是许曜帆,眼底一片落寞。
这一个月,在他们眼里,虞粒每一天都很开心,尝试新事物,日子过得很充实。没想到她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崩溃。
“你这么想他的话,那就给他打个电话吧?”吴琪实在不忍心。
虞粒哭着摇头:“他现在…身边应该已经有了其他人了吧。”
他从来都那么恣意潇洒,他的人生那么精彩,他那么优越的一个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缺爱慕者,他或许现在已经每夜搂着另一个女人入睡,曾经对她的那些宠爱纵容,统统给了另一个女人。
“哭吧。”吴琪拍拍她的背,“好好哭一场,以后就努力忘记他吧。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的。”
虞粒还是摇头,不停地摇头。
她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