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傅辰延下一秒就蹦出一句:“可人家喜欢的是女生,你要让你儿子我去变性么?”
徐苇红差点当场掐人中。
郁桉在一旁也差点被他语出惊人的话给震惊坏了。
震惊的同时,郁桉简直难以置信,他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啊!
“你、你不要乱说!”徐苇红给自己顺了顺胸口,就当是这个逆子故意说出这种话来气自己。傅辰延耸了耸肩膀。
郁桉觉得在客厅不宜久待,所以先一步进入了房间。她沐浴完后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怎么对劲。
印象中已经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她所剩不多的记忆力里,小时候同她一起放学回家的那位大姐姐,似乎也是同傅辰延一所学校的?按年龄来算的话,如果当时她读小学一年级,对方读初一的话,好像是符合的?她又算了算傅辰延的毕业年限,往回推,确实就是,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傅辰延正在读初一。如果阮听时和他是同学的话,那么不就意味着,阮听时那会也是读初一?
支离破碎的往事,就着光阴的雨水冲刷得根本无法辨认,其中的片段用线串起来的过程有些凌乱。但光这点发现,已经足够让她神经不自觉变得亢奋起来,导致她一晚都没怎么睡着。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照融地上一片的残白,大上午的徐苇红就在家中忙上忙下。她要找的一样东西被放在了杂物间,但由于里面东西太多,她顺手就收拾了一下。除了一些不常用的东西,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课本作业——是郁桉和傅辰延读书时候那会的。傅景赫觉得书不要扔,所以好几次徐苇红说堆得太多不如拿去废品站卖掉时,傅景赫都不怎么同意,说是卖也卖不到几个钱,留着有纪念意义,于是两人从小学的课本到高中的课本,扔在里面堆满了杂物间的半壁江山。
郁桉被喊去帮忙打下手,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箱又一箱的旧课本比较重,徐苇红就把傅辰延喊过来搬,放到楼下仓库里面。
旧书本堆得比纸箱还高,纸箱有一个成年人三分之一那么大,傅辰延抱着纸箱的手背青筋暴起,视线全都被挡住,侧着目光摇摇晃晃的寻路往楼下走,箱底有些地方烂掉了,不能完全兜住书,一路走一路都在掉书,郁桉侧过身让他过去,纸箱最上面一本残破不堪,被涂鸦得惨不忍睹的语文课本,同一本学生素质报告手册,啪嗒几下掉落到了郁桉的脚边。
郁桉帮着捡起来,摊开的书页中掉出来一张泛白的旧照片——是傅辰延的初中毕业照。照片周围有些微黄,四个角都相应的卷了些小边,塑料膜上起了许多的小水泡,以至于并不怎么看得清里面的面孔。
她把照片放到了旁边桌子,而后一路顺着楼梯下去,捡起好几本旧课本,一并送到仓库里去。
忙完后,郁桉回到客厅喝水休息,指尖夹起那张照片看。
虽然正面不是很清晰了,但是背面上的名字,并没有残缺。
她在一众字眼中,寻到了“阮听时”这三个字,心脏不禁重重的一跳。
放下水杯,重新翻回到正面。
郁桉目光落在站着女生的两排学生中,仔仔细细的,来回看了几圈,最后定在了一个女孩脸上。
女孩的脸被照得不是很清晰,加之照片没被保护得很好,就更加模糊了,但是郁桉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很不一样。站在女孩旁边的学生基本看着镜头笑,只有她是漫不经心的半低着眼,神情很淡,但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出众。
郁桉又来回看了几遍,指腹轻轻的摩挲过照片边角,最后为了确认她侧过背面对应了下名字,那个漫不经心低着眼的女孩,正好与“阮听时”这个名字对应。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就是她现在的室友,单论外貌上来讲,阮听时还是有点变化的。其实如果郁桉不是带着目的在里面找人的话,她或许只会觉得这个女孩在这其中是属于气质比较出众,能让她多注意一下的程度,而并不能完全认出这就是阮听时。
应当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郁桉沉浸在讶然中没走出来。
记忆中的那位大姐姐,该不会真的就是阮听时吧?
傅辰延搬完东西后抄起桌上的饮料就往肚子灌,余光瞥见郁桉坐在沙发上怔怔的捏着一张照片,以为对方是在怀念学生时代,走近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初中毕业照。
“你怎么盯着我的毕业照发呆啊?”
傅辰延突然说话把郁桉吓了一大跳,她回过神,把照片往桌上轻放。
傅辰延凑过去看:“让我找找哪个是我.........嗯呃........还真有点认不出我自己了.......”紧接着又抒情了一番:“这个,看,笑得最开心的就是我,以前多么青春张扬啊。反观现在,啧啧,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傅辰延。”郁桉酝酿着话语:“我以前,是不是见过阮听时?”她重新拿起照片,翻到背后的名字,对着傅辰延问:“真的是她?”
傅辰延掰了掰手指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动:“哦——原来是在我的毕业照上,找其她人啊。”
郁桉想起昨晚,傅辰延语出惊人的话:“而且,你连她喜欢女生这种事情,你竟然都知道!”
“我也知道你的。”
“不一样好吗!你跟她只是工作上的交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猜出来的。”
郁桉不想跟他瞎扯皮,只想确认一件事情:“所以我以前真的见过她?是通过你认识的?”
“嗯........我想想哈。”傅辰延揉了揉头发:“应该是你自己认识的。当时好像是老爸让我每天放学接你回家,你那会刚上小学一年级你记得不?然后某天我放学后正打算去接你来着的哈,就看到你跟阮听时走了,我一查啊,发现竟然就因为对方给了你一根棒棒糖,你就被人家给骗走了,费了我好大功夫,才把你找回来,但是你还是害我回家被老爸骂了一顿。”
“什么啊。”郁桉指尖敲了敲桌面:“我严重怀疑你在歪曲事实!”
傅辰延摊了摊手。
她是真觉得傅辰延在添油加醋,首先就凭阮听时那样的性格,哪怕当时还在读初一,没现在那么成熟,但也不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招惹一个尚在读小学一年级的人,其次傅辰延小时候被傅景赫骂,基本都是他自己闯的祸,再最后,在她不怎么清晰的回忆里,她和那位大姐姐的关系绝对是友好的,且是她愿意找人家玩的。
但是她能确定的一点就是,那个在她童年留下过一段往事的姐姐,就是阮听时。
这天她打车回天麓居。
到了一半,她改变主意,让司机去春月小学。
春月小学,是她以前读过的小学。
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春月实验中学。
正值寒假,学校附近比较荒凉。
学校翻新了好几遍,就连门口的牌匾,都让人重新雕刻了。
几颗老树仍旧立在那里,十几年如一日,没怎么变化。老树旁边的小卖部,几乎都已经关闭了。墙上贴着许多小广告,和一些转租的告示,像破旧衣服上的缝补。
郁桉沿着小学铁栏外走了几步,隔着一条马路眺望对面的春月实验中学。
她记得以前小时候读小学,放学都会看到,和她们穿着不同校服的初中生,从对面学校大门走出来。
然后,她会经常走到对面学校门口找人。
春月实验中学后门过去,是她每次放学回家必经之路,那儿有个十字路口,以前还没有红绿灯,现在有了,还被画上了斑马线,几个交警在那指挥。
那一条路叫做春月路,临河的边上,建着一个亭子,名字叫做一春亭。郁桉走到里面坐下,温度泛着冷意,她目光凝在某处,这里一切熟悉的建筑,都能勾起无数的回忆。
大人说,小孩子记忆不好,什么事情,睡一觉就会忘,所以总有许多家长,喜欢在孩子长大后弥补。
但小孩子的记忆,也可以很好。长大后凭着熟悉的环境和线索,真的能把以前过往的事情,努力的像拼碎片一样拼回去。
时间倒回到十多年前。
进入小学的第一天。
春月路那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事故,被撞飞的是春月小学一名二年级的学生,当场身亡,家长哭晕在学校。
可能是开学家长学生比较多,那几天的路口车辆人群乱得不行。
没有红绿灯没有交警,全凭眼观四方过马路。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在家长群发了一则安全注意事项,建议放学要经过那条十字路口的学生,家长有条件的话就尽量来接一下孩子放学,毕竟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安全意识,过马路全凭运气。
傅景赫生意忙得不行,事业正值上升期,徐苇红跟着一起忙,压根没有时间来接她。但是好在,那会一年级的班主任很负责,每次放学会喊需要经过十字路口,但是家长没空来接的学生站起来,排成一队,由老师带着过马路。
持续了半个学期,后半个学期,十字路路口得到整治,学校便取消了这项。但傅景赫还是不放心尚在读小学一年级的郁桉,所以嘱托当时正在读初一的傅辰延,放学后接她回家。
傅景赫不指望傅辰延能把郁桉一路送到家,只需要他带着郁桉过完那条十字路口就行,那个路口是最危险的,车辆也是最多的。
下午放学的时间小学要比初中早一点,但不会相差很多,于是郁桉按照舅舅的叮嘱,放学了就待在小学大门旁边的铁栏杆里,等傅辰延过来,她再出校门。
偶尔郁桉一放学就能看到傅辰延,一问原来是对方提前逃课出来的,想早点带她过完马路,完成任务后好跟同学去网吧玩。但是有一次,郁桉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傅辰延。
按照往常一样,她到铁栏杆那儿等。
几分钟后,对面的初中学校大门陆陆续续有学生放学出来。
又几分钟后,更多的学生涌出来。
她目光经由每一个人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身上,愣是没看到傅辰延。
这不符合傅辰延的作风。
因为这人,一向都是,上课不积极,下课第一名的。
没有第一个冲出校门,那么很大可能是,没写完作业或者没背完课本,被老师留下来了。
郁桉小时候没傅辰延那么调皮,她还是很听舅舅的话的,舅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过马路,她就真的老老实实的等,多少也不怎么着急,反正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等和待在家里没什么区别,于是她坐在栏杆旁的水泥台上,双腿悬空,从书包里翻出早上出门前徐苇红塞给她的棒棒糖,拆开糖纸含在嘴里吃着。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学校的学生都差不多走光了,郁桉才觉得不对劲。如果傅辰延被老师留下来了,那么他老师肯定会打电话给家长,好让家长知道放心,那么舅舅接到电话后肯定会打电话给她班主任。这么一看,傅辰延在这天,应该是纯粹把她给忘记了。
她从水泥台上跳下来,背上书包,准备自己回家,刚转身,几个比她高一截的男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名六年级的男生,身后还有几名小弟,四年级或者五年级的样子,因而六年级的那位男生应该是他们当中的大哥大。
大哥大朝她摊开手心:“糖拿过来。”
面前几个人身高都比她高,单论力气的话郁桉完全比不过,而且她一个人,对面有四五个人,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的。
郁桉乖巧的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给他们,大哥大接过棒棒糖,一把扔到了旁边的草地上,而后一位小弟从书包拿出一盒水彩笔,抽出一支,打开盖子给大哥大:“小屁孩,我们大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就让他在你脸上画一下,我们就放你走。”
郁桉抱着书包小幅度的后退了几步,为首的大哥思索着该画些什么好,旁边人起哄:“要不画个乌龟吧?”
“这主意不错。乌龟怎么画?”
“很简单的。”
郁桉一个机灵,冲他们后面喊了句老师,几个男生齐齐往后看。趁着这个机会,郁桉一溜烟就跑了。但那些个男生反应过来后就追上来了,论跑步,她好像也跑不过那几个男生,一会儿后可能就会被追上,于是郁桉急中生智,往中学大门门口一扫,看到一个女生背着双肩包正好走出来,郁桉想都没想到,冲她大喊:“姐姐。”而后过去抱住了女生的手臂。
初一时候的阮听时,比她高出好一大截,郁桉站在她的身前,只堪堪不到人家的肩膀。阮听时莫名其妙,怎么就被一个小孩给缠上,而后抬眼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几位男生定在原地,没有再向前。
“大哥,有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