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切戛然而止了。
暖黄的灯光,温馨的厨房和餐厅,还有两张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愈发模糊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扭曲变形,黑暗,黑暗,黑暗,吞没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身影的,是无边无际的,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小小的男孩被闭锁在了小小的柜橱里,周围只有撕扯着他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摆在他眼前的,是一道窄窄的缝隙。
冰冷的灯光透过那道缝隙照在他的眼睛当中。
浓重而黏腻的血腥味透过那道缝隙挤入了他的鼻腔。
利刃刺破身体的声音,桌子和椅子翻倒的声音,男人和女人惨叫的声音,还有杯盘碗筷落了一地的声音——那些声音不受控制地挤入了他的耳朵。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闻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或者说什么也不想闻见,什么也不想听见。
仿佛被封印在了乌黑的液体当中,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侵蚀他身体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感。
父亲倒下了,母亲倒下了。
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他又一次,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仿佛杯子一样形状的古怪纹身。
是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杀死了父亲和母亲的凶手。
他没有救下父亲,他没有救下母亲,他什么都没能做,他什么都没法做。
不,不是什么都没法做,他还可以替父母报仇,他还可以将那个恶人绳之以法。
至少要看清那个人的样子,至少要想起那是谁——
蜷曲的孩子颤抖着向外张望,本能的恐惧与沉淀了十数年的愿望交织在一起,他不受控制地将脑袋向前伸了伸,又伸了伸。
——“吱呀”。
细微的声响却像是在他的神经之上骤然炸响的惊雷。他忙收回自己的视线,瑟缩着回到了黑暗的柜橱深处。
但,触及柜门的声音转瞬即逝,接着,房间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一丁点的动静,连先前的那一点悉悉索索的响动也没有,安静到,就好像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一般。
走了吗?还是说……发生了别的什么?
男孩大着胆子,又将自己的视线凑到了那条窄窄的缝隙,下一个瞬间——
整个柜门骤然被拉开,利刃的寒芒在眼前闪过,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刀尖上沾染的血珠。
神经骤然绷断,那一个瞬间,男孩几乎要尖叫出声。
诸伏景光总会在这样的时刻醒来,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醒来。
因为下一个瞬间,那个持刀的黑影倏然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接着,从那道影子的背后忽然探出了一颗生着漂亮浅奶油色长发的脑袋。她将视线落在了蜷缩着的小男孩的身上,接着脸上露出了兴奋又鲜活的笑意,在她咧开嘴巴的时候,一对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
她说:“我找到你啦。”
黑影骤然支离破碎,化作斑白的光点汇入梦境的尘埃,冷调的灯光似乎也一点点地偏转成了温暖的橘色,一寸一寸地在柜橱的黑暗中蔓延,终于攀上了那副瑟瑟发抖的小小躯体。
门口的少女用一手撑着男孩此刻正趴伏的柜子隔板,将另一只手伸向了他。
几乎石化的少年不敢置信地抬头,便望进了那一对漂亮的,海蓝色的眼眸。在橘色灯光的映照下,温暖而明亮得不可思议,像是一双浅浅的眼睛里,竟能装下整条星河一般。
见男孩没有回应,她索性整个人都爬进了窄窄的柜橱里。男孩本能地想躲,可在狭窄的柜橱里却也根本没处可躲,只能任由少女带着奶香味的身体一点点地逼近。
“你在发抖?是在害怕吗?”她的声音清甜,像是春日山间最清冽的泉水。
男孩依然没有回应,只是如同一尊石雕一般地定定看着她。
她笑了,轻声嘀咕了句:“真是没办法啊。”
下一秒,她忽然张开了手,将男孩小小的身躯整个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胸腔的鼓动,包裹着身体的温度,还有她蹭过他脸颊的发丝的柔软触感。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仿佛这根本就不是梦境一样。
男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