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剑夫子

剑阁闻铃 时镜 3836 字 1个月前

周满的抱憾,其实并未作假,只不过嘴上说的是“太想一见”,心里想的是,我与此人只能活一个,憾不能早日见了,杀之后快。

金不换当然没听出破绽。

他看了周满片刻,淡淡道:“这位又不需要同我们一样赶着规定时间入学,说不准哪天就来了呢。”

周满一笑:“但愿吧。”

只是心情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好转,始终有一层“上一世所知可能有误”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上一世她是在被关入地牢后,听见的话。

那一天,照旧有人进来送饭。

看守她的人已经守了有两个多月,心生倦怠,骂骂咧咧问:“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关他妈多久啊?”

送饭的便笑着说:“快了。学宫事了,冷艳锯到手,没两天就回。”

当时她既不知“学宫”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冷艳锯”是什么。

后来继承了武皇道统,方知天下学宫若干,只有剑门学宫会被天下人默认称为“学宫”,而神都公子王杀在那一年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冷艳锯的剑主。

冷艳锯又名截剑,曾是蜀州剑阁的镇阁之剑。

只不过后来似乎失落到了某个地方,剑门学宫每年都会派遣优秀的弟子前去寻找。

王杀既为冷艳锯剑主,又有狱中那人的话作为旁证,这一年理当到了剑门学宫才对。

除非的确如金不换所言,还没到他来剑阁的时间。

或者……

有她并不知道的隐情和变化。

比如,这一世她强行占走了原本属于王氏大公子王诰的名额,进入了剑门学宫。

韦玄会允许她和王杀同在学宫吗?

这老头儿送她到接云堂时,甚至都没有要顺便进学宫看看谁的意思,只对这杨管事说来送她一趟便走。

周满不由陷入沉思,但转念一想:王杀若真如金不换所言,改日会来学宫,自然再好不过;可他若因种种原因不来,她也并非就迈入绝境了。上一世绝境中尚能逢生,这一世剑骨未剥,修炼速度远超常人,还入了学宫,怎么也比上一世的选择多。先苦修《羿神诀》,若能想办法早日搞到倦天弓,便可先宰韦玄,拿回心契,待得他日时机成熟,再去神都杀人。

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能跑了庙?

如此一想,念头瞬间通达,而且思路竟还开阔不少。

这时宋元夜、宋兰真、陆仰尘三人已来到参剑堂前,因东西二舍各自站了两边,他们便很自然地站在了中间位置。

许多人都是早一个月就来了学宫,已经见过他们三人了,所以只看了两眼,并未格外关注。

反倒是这三人,有意无意都将目光朝东舍这边投来。

李谱站在周满身边,看出点深浅来,悄悄一拉周满:“周师妹,他们是在看你吧?”

周满收敛心神抬头。

果不其然,一下就对上了三道不同的目光。

陆仰尘是不夜侯陆尝的侄子,早年便因天赋绝伦被陆尝接到身边教养,心性沉稳,不骄不躁,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周满;

宋元夜则是宋氏少主,身份尊贵,想必昨日她搭救赵霓裳的事已经传到他耳中,此时眉头紧拧看着她,似乎在猜测她深浅;

宋兰真却要显得平和友善一些,见到她抬眸,甚至不躲不避,向她轻轻颔首致意。

然而周满凝视她片刻,竟然直接移开了目光,转过头同李谱说话,没有任何的回应和表示,显得异常冷淡。

宋元夜一见,眉头皱得更深。

宋兰真却是微微一怔,想了一想,猜对方也许是介怀赵制衣之事,倒并未觉得对方的反应有多无礼。

如今的周满,对宋兰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与对方有过多交集了。

世家这三人到后,人便已经齐了。

卯正时分,塔楼上敲响了晨钟,浑厚低沉的钟声顿时如波浪一般在学宫内荡开,竟将山间薄雾一荡而空。

参剑堂前,一时肃静。

就连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李谱,都在这一瞬间打了个激灵,站得笔直,好似十分畏惧。

只是等了有片刻,却不见剑夫子出现。

周满正自疑惑,忽然听得台阶上方门扉大开,竟有十名持剑童子快步行出,从上而下排在了参剑堂的台阶上,每隔三级立一人。

紧接着才见一人从门中出来。

身材矮胖,下巴上留一撮胡须,约莫知天命之年,眼底神光聚拢,一看便不简单。只是面容冷肃,好似天生被人欠着上万灵石一般,眼角眉梢都密密麻麻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

所有人立刻躬身行礼:“学生等见过剑夫子!”

那剑夫子竟道:“见过个屁。”

说完才扫了下面众人一眼,嘴里兀自骂骂咧咧:“什么狗屁学宫,一届不如一届,今年别又他妈荐一堆滥竽上来给老子充数……”

他这骂声着实没避讳旁人,站在下方的众人都能听个清清楚楚,一时噤若寒蝉。

周满也万万没料到这剑夫子竟是如此性情。

这岂是先前王恕说的“脾气大”那么简单?

她不由转头看了王恕一眼。

然而王恕似乎有些出神,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

剑夫子骂完,总算把手一背,朗声对众人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听说过我,但老夫这名号乃是当年杀了七天八夜才抢来的,从你们来到参剑堂的这一刻起,便都要称我为‘剑夫子’。”

众所周知,修界学剑的实在太多了。上至剑仙剑圣剑神,下至剑师剑士剑卒,中间还混杂着无数剑鬼剑豪剑客之流,称号早不够用了。

学剑之人又大多性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再加之修界争斗本多,每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的诞生,必然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剑夫子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他自有傲视他人的底气,一点不客气地道:“我也不管你们都来自什么世家、什么宗门,有他妈的什么背景,来了参剑堂,我说的话就是规矩。谁要有不服,现在就可以滚出去!”

众人又齐声道:“学生们不敢。”

剑夫子只冷笑:“别把话说太早。老夫虽被祭酒请来学宫开课任教已有十余年,可从来都有个惯例,那便是不教废物。今日也一样,阶前这十名剑童子,你等都看见了?”

众人全都向那十名剑童子看去。

剑夫子道:“要想进参剑堂的门,必先过了‘试剑’,至少得击败一名剑童子,且不得动用灵力,只比剑招剑术。参剑堂内座次按击败剑童子的人数排列,击败人数最多的,可列坐于堂内首席,为我参剑堂剑首!但若是一人也不能击败,那便别怪老夫无情。”

周满闻得此言,心中顿时一沉。

这时王恕终于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声:“我便知道……”

李谱则紧张起来:“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剑夫子果然不浪费时间,一挥手便将一封卷轴扔到半空中,“刷”地一下展开:“今年懒得点了,你们就按照昨日报名顺序的先后试剑吧。”

那卷轴上正是所有人的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

李谱。

在看清楚排序的一瞬间,李谱整个人险些腿一软跪倒在地:今年为什么不按套路走了!以前不都先点六州一国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