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那位掌柜格外和善地笑了一声:“陛下远居西山已久,向来不理尘间俗世,按理旁人争斗他也管不得。只是小剑故城,虽弹丸方寸之地,却离剑阁很近,乃陛下昔年行走之地……”
宋兰真与孔无禄听到此处,已心头一凛。
那胖掌柜话至此处,却忽然一停,竟将两臂高举,团作大圆,场中一时飞沙走石,无数人站立不稳。
但听得惊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的兵刃,甚至包括宋元夜手中所持紫电鞭,竟然都被这大风卷了,向胖掌柜飞去!
他短短的五指只轻轻向内一压!
“咔嚓嚓”,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过后,那无数件法器兵刃竟都如破铜烂铁一般,被挤压变形,拧成了一柄丈高的巨剑,轰然一声,插到朱雀大道正中!
杀机凛然,睥睨天下!
这一招使来只在顷刻之间,所有人尚来不及反应,手中兵刃便已被夺去,这时见得那无数法器铸成的巨剑,都不由骇得头皮炸麻,但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遍全身!
就连宋氏兄妹与孔无禄都僵住不敢动。
那胖掌柜亮完这一手,面上却仍是好说话模样,仿佛方才是拂去袖上灰尘一样寻常,温温和和笑道:“陛下有令——再动干戈,杀无赦!”
冷月清辉,在那一声啼鸣之后,均匀地洒落在病梅馆前的台阶上。
周满忽然皱眉,抬首向城门方向看去——
刀兵之声顷刻间已消无一绝,仿佛有一股极其强横的气息在朱雀大道上炸开,但也只那短短一瞬,便收了起来,再寻不着半分踪迹。
金翅子规鸟,蜀中修士皆知,那是望帝的信使。
老头儿这么快就出手了吗?
周满实在有些没料到,一想到城中再无热闹可看,顿觉索然无味,不由一叹:“无趣。”
王恕也听见城门口刀兵之声消失,却没有她那样敏锐的感觉,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问:“怎么了?”
周满道:“没怎么,反正也跟你没关系。”
她笑一声,径直上了台阶。
两人已经回到了病梅馆,外头的诊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不少鸡蛋、面饼,甚至一些时鲜瓜果。
一青年此时正好拎着一小坛子酒来,见了王恕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后面却大着胆子,憨厚一笑:“王大夫,白天是我们糊涂,没用脑子,差点把您医馆砸了。咳,这酒您就收下,当咱们赔礼道歉了。您尝不出味儿来也没关系,将来可以给别人喝嘛!”
话说着,也不管王恕是不是喝酒,只把酒坛子往他怀里一塞,生怕他拒绝似的,塞完就走,绝不多留。
王恕顿时一怔。
他垂眸看向怀中这坛酒,又看向诊桌上那些不知是哪家送的东西,静默许久,终于还是慢慢笑了起来。
周满不由道:“看来即便你五感有缺,将来在这条街也能继续行医,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话说着,她便抬步往里走。
只是不知为什么,都这个时辰了,病梅馆里面也没亮一盏灯,更不见孔最、尺泽两个小药童的身影。
周满忽然觉得不对。
脚步落下的同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之感,便袭上心头。
“小心!”
她反应极快,看都没看周遭一眼,先强行扭转身形,避开了那把几乎擦着她脖颈劈来的长刀,同时一把攥住泥菩萨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东面药柜那边一甩。
王恕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落在了药柜后面。
馆内西面的阴影中,竟扑出来五条人影!
五个人身形大致等同,皆是黑衣,脸上却戴一层极软的雪白面具,看上去实在阴森又诡谲,让人说不出地不舒服。
周满一掌将那持刀之人逼退,扫得一眼,这五人实力皆在先天境界后期左右,与自己相当,心中不由一凛。
她寒声问:“你们是谁?”
那五人却不说话,十分默契地分作两组,一组三人对付周满,一组两人竟是朝着那药柜后面的王恕去。
周满一看,眉头瞬间紧皱,一时也实在分不清这伙人究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王恕来的。
可王恕是个连剑一一剑都挡不住的病秧子却是事实——
要放任那两人过去,只怕立时就要血溅当场。
她顿时没忍住骂了一声:“晦气!”
敌人来路不明,即便身负《羿神诀》也不敢轻易使出,周满一转腕,竟只能取出自己为应对参剑堂剑试而去青霜堂要的那柄铁剑,拿在手里,先一剑荡出,将那冲向王恕的二人拦了,然后迅速回身平削反制袭向自己的三人——
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阻挡五名刺客!
这五人显然也没料到,尤其是冲向王恕那二人,被她打了个猝不及防,险些受伤。
一人冷声问:“怎么杀?”
另一人阴恻恻回答:“先杀这女的。”
话音落竟是半点也不迟疑,这五人彼此间熟悉至极,直接结成一个战阵,齐向周满逼来。
周满瞬间陷入苦战。
她实力本就没有高出这些人多少,对方人数还多,她又碍于不知他们底细不敢以弓箭对敌,如何能够抵挡?
王恕在药柜后面看着,但见这五人步步紧逼,而周满却是险象环生。
纵然她剑法精妙,可青霜堂给的铁剑只是一柄凡剑,如何能与这五人手中各有千秋的法器相比?
没过得几招,剑刃便已卷起。
他越看心跳越快,情知必须为周满寻一件趁手法器,方能使她脱险,于是放眼向这医馆中一扫,目光便定在了不远处那只梅瓶之上。
仅有尺高的梅瓶,上着天青的釉色,里头只插着那枝已经开了许久的病梅。
王恕还记得,那是一个早晨。
夜里下了雪,晨起时却闻见一阵暗香,于是将窗户推开,便见枝头香雪已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