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走到了李横的身边,“说!他们把解药藏哪儿了!”
“你先解开我的绳子!我再告诉你解药在哪儿!”李横态度很坚决,“你还怕我一个连枪都没有的啊?”
庄超摸出别在腿上的刀,一边戒备一边割开了绑着李横的绳索。
李横得到自由,正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冷不丁从腰后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朝着庄超的脖子扎了下去。
“啊——”
庄超顿时鲜血直流,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李横,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先是剧烈颤抖,接着瞳孔逐渐失色,呼吸终止。
李横一改一脸丧的表情,整个人癫狂又疯魔,他跑到了墙壁上放的一头山羊脑袋前,兴奋地笑了。
他将手放进了羊的嘴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几秒之后,他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微小容器。
就在他把那个类似胶囊大小的容器打开时,身后传来了冷呵声。
“要想活命,把解药的盖子盖上。”
李横没想到解决掉了庄超,竟然还有个丁禀!他真是太大意了!
丁禀有□□,猎屋的门大开着,他可以站在门外直接瞄准李横,“把解药扔给我!”
李横一开始还舍不得,直到丁禀一枪崩碎了他的肩膀,疼的他哭爹喊娘,李横才狠下心来把胶囊给扔了出去。他趁机想要逃走,丁禀却毫不犹豫开枪击中了他。
躲在附近的温煜驰发现事情跟他们当初计划的完全不同,正要冲出去却被一旁的陆屏枫捂住口鼻,压了回来。
温煜驰艰难地抬起了眼,发现陆屏枫的目光陈冷,面容平静却带着隐隐的笑意。
明明在他们的计划里,李横的身上是没有匕首的,把他绑起来的时候温煜驰还特地检查了他的身上。那么李横用来杀死庄超的匕首是哪里来的?
温煜驰回忆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陆屏枫好像在李横的耳边说过什么?
难道是陆屏枫教唆李横杀死庄超的?不……不是陆屏枫,他不是控制狂,如果他起了杀心,不会用教唆的方式,而是会亲自动手!
难道是……
这种猜想让温煜驰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的那把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刀不见了!
中枪的李横躺在血泊里剧烈颤抖着,远处陆屏枫死死压着温煜驰,靠在他的耳边说:“没救了。”
丁禀笑了一下,朗声道:“还不出来吗?”
这个丁禀十分狂傲,用屁股想也该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一对三,哪里来的勇气挑衅?
温煜驰的耳边响起轻微的上膛声,他的肾上腺素狂飙,猛地推开了陆屏枫。
子弹穿透胸腔的痛感在他倒地的时候才逐渐传入大脑,接着是让他呼吸都难以维系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血液流出自己的身体。
“啊……打到温法医了啊?本来还以为能来个串糖葫芦。”秦临的手上握着一把枪,缓缓站了起来,指向陆屏枫的方向。
而陆屏枫则端起了□□,与秦临对峙。
“敢开枪,就别想要解药了。”陆屏枫开口,声音很冷,穿透力很强。
这句话不是对秦临说的,是对丁禀说的。
事到如今,他们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秦临和丁禀才是一边的。
隐藏得够深。
秦临侧了侧脸,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陆先生,温法医就快死了。我以为你会扑上去救他呢。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冷静。还是庄老先生低估了你,竟然会觉得——这个小法医对你很特别。”
整座山安静得要命。
温煜驰侧着脸,嘴唇泛白看着陆屏枫的方向,全身颤抖得厉害。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看向陆屏枫的方向。
很奇怪,明明整座山上没有什么光亮,温煜驰却觉得陆屏枫的身上披着所有的光,明亮得就像要把他引导向另一个世界。
陆屏枫抬着枪,肩膀却连颤都没有颤一下,“温煜驰,坚持住。”
他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看似无比坚定,无比冷静。
越是安静,崩塌的时候就越是响亮。
丁禀被震住了,陆屏枫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他不得僭越雷池一步。
无形的力量压迫着秦临,他所有的机关算尽和游刃有余在陆屏枫坚决的目光里,毫无意义。
秦临没有把握一枪击中陆屏枫,而陆屏枫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开枪。
陆屏枫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他甚至没有赶过去检查温煜驰的伤,强烈的保护欲像是要将整个空间都封锁起来,他要留住温煜驰的呼吸和心跳,凝滞他流出身体的血液,要将他定格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场戏的台词到此为止。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顾萧惟如果不把枪放下来,其他的演员包括聂扬尘在内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直到打光师已经端不住板子,晃了一下,踩到了地下的碎枝,发出“啪嚓”一声,所有工作人员忽然回过神来。
“很好——”盛云岚举着喇叭大声喊了出来。
僻静的山林忽然热闹了起来,摄影师活动起筋骨,打光师放下板子,道具师开始忙碌。
而聂扬尘倒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大步。
顾萧惟举枪对着他的表情里,不是冷酷的杀意,而是要将他从这个世界排除出去的决绝。
饰演丁禀的演员也沉浸在戏里,刚才的氛围感太强了,他本来想要去扶一下倒在地上的洛屿,毕竟同剧组演员之间应该团结友爱,但聂扬尘却过来揽住对方的肩膀,将对方带走了。
聂扬尘很清楚,这时候的顾萧惟不会让任何人碰洛屿,哪怕是出于善意也不行。
中弹的洛屿胸口是一大片的血迹,他慢悠悠坐起来,顾萧惟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半蹲着将他从地面上带起来。
“小心一点!我身上都是番茄酱呢!”洛屿抬手顶住顾萧惟的肩膀,和他拉开距离。
对方身上那套衣服下场戏还要继续穿,也不知道导演会不会忽然说要补个什么镜头,要是沾上他身上的“血迹”就不好了。
谁知道顾萧惟全然不顾这一切,一把将他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抱的力气也很大,洛屿有种骨骼与对方碰撞,恨不能撞碎了融为一体的错觉。
他本以为顾萧惟会说些什么,但对方很沉默地放开了洛屿,默默地起身。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四点半了,再补拍几个镜头他们就要下山了。
阿岩给顾萧惟补妆的时候差点叫出来。
“顾哥!你身上沾着血了!还没拍到你救治温煜驰的戏份呢!导演该咆哮了。怎么办,这要怎么擦掉啊!”
但顾萧惟却一反常态,没有安慰阿岩的情绪,也没有说抱歉,垂着眼一言不发。
如果说他是为了保留陆屏枫的情绪,可他的周身并没有生人勿近的气场,只是越是喧闹的片场,就越显得孤独。
矛盾到让人心颤。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先补拍的是丁禀、庄超还有李横三人的镜头,补好妆的顾萧惟捏着一个小盒子就绕到拍摄现场的后面去了。
那是剧组的临时垃圾桶,没有什么灯光,顾萧惟站在垃圾桶前,从盒子里摇出一根烟,“啪嚓”一声打火机的火星一闪,小火苗燃起,微微照亮了他的脸。
这男人白日里端庄,光线晦暗的地方就显得妖冶。
特别是此刻,哪怕没有半点表情,都充满吸引力。
洛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而顾萧惟浑然不知。他吸了一口烟,淡淡地吐了出来,烟圈袅绕过他的眉,隐约悱恻,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但洛屿还是伸手在他的面前抓了一把。
顾萧惟向后退了小半步,瞥了洛屿一眼,像是不想见到他一样,低声道:“我抽两口就过去。别让导演找不到你,会挨骂。”
明明是拒绝的姿态,声音却低沉温柔,像是能酿出酒来,让人就此醉过。
洛屿扣住了顾萧惟的手腕,看向对方的眼睛,一旦顾萧惟想要回避,洛屿就更加用力地把他拽回来,追逐着对方的视线。
明明挣脱洛屿对于顾萧惟来说易如反掌,但顾萧惟却始终没有用力。
他既希望洛屿这样抓住自己,又不想与他对视,因为看得越久,心底压抑的欲望就越是藏不住。
“你在想什么?”洛屿轻声问。
“为什么陆屏枫能那么理智地端着枪?也许下一秒他就再也感受不到活着的温煜驰了。”顾萧惟看着自己的手,“他是那么留恋温煜驰的呼吸和心跳。周围的一切都是死物,温煜驰是唯一的活物。他应该会发疯一样要抓住他,摁住他的伤口,阻止血液流出来。可陆屏枫却能一直端着枪?”
而他夹着烟的手指很轻微地颤抖着。
“放下枪,秦临会杀了温煜驰。这也许就是极端的保护欲吧。为了保护那个人,可以摒除一切情绪,包括恐惧。拿起枪,他无法阻止温煜驰继续流血。放下枪,他就保护不了他。陆屏枫选择相信温煜驰的生命力,选择拿起枪保护他。”洛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