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前世太子死后,老皇帝才陆陆续续地让皇子们去就藩。
他要扶保上位的太子都死了,再留着这些皇子也没用了。
想通了这一层,秦骛对宫中事务洞若观火。
他不屑与兄弟们一同念书,他只是想见扶容。
上回他来时,扶容在太子府服侍手臂受伤的太子,他没有见到扶容,也就走了。
这回太子总没有受伤了罢?
这回他应该能见到扶容了罢?
这样想着,秦骛大步跨上文渊殿前的台阶。
六皇子的位置还是空着的,秦骛瞧了一眼,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秦骛架着脚,手按在桌案上,食指指尖轻轻点着桌案,目光瞧着殿门前,等着扶容。
手指点着案面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日光透过窗子,照在桌案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扶容的声音。
“殿下,慢点。”
秦骛眸光一亮,紧紧地盯着殿门,一眼就看到了扶容蓝色的衣摆。
扶容提着书箱,跟在六皇子身后进来。
一进来,他便察觉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扶容勉强定下心神,瞧了秦骛一眼,随后朝几位皇子都见了礼:“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
一视同仁。
昨日是秦骛自己说的,他二人相处,就像扶容与二皇子、三皇子一样。
秦骛今日倒是很容易满足,只要看见扶容,听见扶容喊他一声“殿下”——秦骛已经练就了自动忽略前面那个“五”字的功夫。
二皇子与三皇子颔首,算是应答。
秦骛也朝扶容笑了笑。
他自以为笑得温和,其实他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扶容提着书箱,跟着六皇子,在书案边坐下。
扶容背对着秦骛,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六皇子的纸笔,在案上摆好。
这会儿,柳先生还没来,六皇子便低声同扶容说话。
秦骛坐在他们邻座,也听到了一些。
六皇子小声问:“扶容,我大哥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扶容想了想:“太子殿下说的,自然是好,只是殿下留在宫里,未免……”
六皇子苦着脸道:“对啊,前阵子你去太子府侍奉,我一个人在宫里可没意思了。现在大哥又让你陪他去南边……”
一听这话,秦骛立即皱起眉头,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秦昭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手受伤了,让扶容侍奉他。
现在要去南边巡查,又要让扶容跟着?
秦骛昨日还在为太子要离开而窃喜,今天就为这事气得要死。
秦昭是残废吗?非要扶容跟着照顾他?
秦骛磨了磨后槽牙,继续听他们说话。
六皇子对扶容道:“你别去嘛,要不带上我一起去?”
此时此刻,秦骛无比赞同六皇子,甚至想给他添点柴。
“殿下……”
扶容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先生就进来了。
扶容连忙朝六皇子“嘘”了一声,把书册翻到昨日讲到的那一页,推到他面前:“殿下。”
秦骛揉着眉心,一脸不耐。
扶容一边研墨,一边想事情。
昨日傍晚,太子殿下忽然问他,要不要跟他去南边巡查。太子府的近侍生病了,太子殿下还缺一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侍从。
扶容先前就侍奉过他,太子殿下就想把他给带上。
其实太子殿下这些说辞,有些拙劣。
太子府的侍从多了去了,总不可能全都病了,就差他一个。
太子殿下问他的时候,眼神也不似从前那样坚定,有些飘忽。
扶容知道,太子殿下可能是对他好,想带他出去走走。
但是……
他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去。
扶容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就看见秦骛正盯着他。
扶容想,如果跟着太子殿下去南边,就能躲开秦骛,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秦骛真的好难缠。
秦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回头,还朝他笑了一下。
像狼一样,露出锋利的狼牙。这个笑容,就好像是在向猎物宣告——
我已经盯上你了。
扶容心里毛毛的,收回目光。
秦骛自己不知道吗?他真的很可怕。
中午休息。
扶容侍奉六皇子用过午饭,又伺候他睡下,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扶容刚关上殿门,才往后退了一步,就撞到了什么。
熟悉的气息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扶容往边上跨了一步,回身行礼:“五殿下。”
秦骛手里拿着几个荷叶包,温声道:“扶容,昨日吃了你的糍粑,我带了点心还你。”
秦骛正为自己的谋划成功沾沾自喜。
他吃了扶容的东西,再还给扶容东西。
有来有往,他就可以多见扶容几次。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谋划,好像在慢慢下降。
一开始是谋划抢走扶容,后来是谋划扶容做他的伴读,到了现在,他只要能见到扶容,同扶容说两句话,他就满意了。
“多谢五殿下。”扶容伸手要接过东西,早点打发他走。
秦骛忽然把手往后一撤,好像并不想给他。
扶容抬起头,秦骛努力做出温和的模样:“我和你一起吃。”
但是在扶容听来,还是命令的语气。
扶容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奴得守着殿下午睡,所以总是在门外台阶上吃东西,五殿下介意吗?”
扶容想,秦骛肯定是介意的。
前世,在冷宫的时候,秦骛在里面见属下,他坐在冷宫门前的台阶上望风,顺便剥豆子、挑米粒,或者吃东西,秦骛总是很嫌弃他,说没必要,说他笨得要死。
所以扶容问他介不介意,其实是想赶他走。
可是没想到,秦骛竟然点了一下头:“我不介意。”
要坐在台阶上,守着六皇子午睡,他不介意。
秦骛想和扶容多待一会儿。
扶容有些惊讶,蹙了蹙眉,怕吵着六皇子睡觉,便走到了走廊最尽头。
秦骛没有身上带手帕的习惯,扶容便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栏杆,然后请秦骛坐下:“五殿下请。”
待秦骛坐下之后,扶容才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
毕竟还是在文渊殿里,秦骛竭力维持,扶容费心应付,两个人还维持着古怪的和平。
毕竟不好吵醒六皇子,也不好惊动其他人。
秦骛拆开荷叶包,递到扶容面前:“这个是糍粑,我差人出去买的,是你昨天吃的那一家,还有牛乳糕,还有很多。”
满满当当,点心摆满一栏杆。
可也是这样,扶容和秦骛坐得越来越远。
扶容道了声谢,随手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