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正在漫无边际的流失着，身体，也跟着逐渐冰冷起来。

也许是人在死前总能看开一切，也许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明白了某些真谛，肖哲笑了，笑得颓败，笑得自嘲，笑得真诚，笑得释怀……

依然是那样的淡然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和怒恨，肖哲看着不断亲吻自己的高德，仿佛在这一刻，人生的所有过往犹如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掠过，闪现最多的，却是正抱着他的这个男人无怨无悔的跟在自己身边的身影……

似乎，他的这一生，一直都跟这个男人紧紧地相连在一起，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了……

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放大的容颜，那些经过岁月磨砺的痕迹清晰可见，竟成了他人生最后时刻中，最美丽的画面，铭刻在了灵魂深处，带着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情意。

吃力的转过头，肖哲涣散血染的双眸逐渐紧缩，用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生命和意识，看着周围的其他人，笑容逐渐加深，张开了不断流着鲜血的唇，含着一丝请求和诀别，他断断续续地留下了自己的遗言：“好好……照顾爸爸……我……对不起他……不……不要把……这些，告诉……我儿子……把他好好……养大成人……我……我……咳咳咳……”

“不要说了……大哥，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马上找医生，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快啊……求求你们，快打电话……救救我大哥……求求你们……”

肖萌痛不欲生，怀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跪倒在肖哲的面前，哭得撕心裂肺，一张白得吓人的小脸,惊恐万分地拉着不知是谁的裤腿，大声哭喊着、哀求着。

“萌萌，你不要这样……”

琼谋仁红着眼眶蹲下来，心酸又心疼的将完全失控的肖萌搂在了怀里，一双含泪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两个扔搂在一起的人，胸膛灼痛难当。

“肖哲！如果你想让我原谅你，那就坚持下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不顾一切地从轮椅上跌了下来，肖维在眼眶湿润的崔耀华的帮助下来到了气若游丝的肖哲面前，一拳一拳的用手砸着地面，对着他奋力的嘶吼着。

染血的唇边不断的上扬，肖哲费劲的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发了疯似的肖维，咳嗽着笑出声来，“咳咳咳……维子……”

“哥……哥……”

高德虚弱的靠在肖哲的怀中，感受着那双抱过他无数次的手臂此刻是那么的真实，他满足的呢喃着他对他独有的亲昵称呼，闭上眼开心的笑了，第一次感到泪水是那么的幸福，死亡是那么的期待。

“德子！快睁开眼！不要睡过去！坚持住！德子……”

高翔慌了，他连忙冲上去，想要弄醒高德。

却不料，肖哲挥手制止了他，满脸温柔又满足的收紧了手臂，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笑得更加豁达，“就……这样……吧……我们……终于，可……可以……解脱了……”

高翔定住了，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将那只僵硬在空中的手，改为另一种沉重哀痛的行动，轻轻地挪动了下他们的身体，帮助他们贴紧得更加亲密无间。

漆黑的瞳孔闪动着灼热的光泽，他长长地叹息着，站起身来到仍旧哭叫不停的肖萌面前抱走了肖哲的儿子,转向再次来到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的俩人面前，半跪下身，将一见到父亲就奇迹般停止哭泣的婴儿放入了肖哲的怀中。

张了张嘴，肖哲想说谢谢，但却是有心无力，他的生命已几近最后的边缘，只能在残存的时刻，对高翔流下了一滴夹杂着抱歉和感动的泪水。

站起身，别过头，高翔把所有的表情都隐没在他挺拔僵直的背影之中……

98-2最后的绝章（七）

莫蓝红着眼眶，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仇人马上就要死了，他悲恨交织，矛盾异常，只能为自己点了根烟，狠狠地抽着，默默地站着，仰望着窗外的星光夜景，仿佛看到了大哥莫天跟他挥手告别的真挚笑脸……

肖瑾早已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阿德……”

回光返照，也就是生命走到心头的前夕之刻，肖哲扭过头，轻柔地呼唤着早已沉睡的高德的名字，又再次看了看所有人的脸庞，头颅一歪，笑着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大哥--”

嘶哑的狂叫一声，肖萌彻底的昏倒在琼谋仁的怀里。

“大哥……一路走好……”

琼谋仁跪在地上，紧搂着怀中失去意识的肖萌，哭出了声音……

“肖哲……大哥……大哥……”

肖维的手早已捶出了鲜血，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楚，趴在肖哲的面前，撑着身体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