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为屿没有回答,那眼神分明在质问:商量?我什么都和你商量,顾及你的感受,把你的决定放在第一位。你呢?你呢?!!
段杀用尽力气抱住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仍旧不死心:“和我在一起,哪里都别去。”
柏为屿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够大方,我们不可能了。”
“我和武甲说清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半点牵扯,我发誓!你再信我一回!”
柏为屿把他的辩解全当耳边风,自顾自说:“我走了后,你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记得打电话通知我。”
“我不和你分!你没听懂吗?我不分!”段杀愤激地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你拿酒瓶子砸我,死活不肯和我分手的气魄哪去了?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的!柏为屿我爱你,我发誓对你好,我发誓!求你别赌气!”
柏为屿往后退了数步,出奇平静地注视着他,“我没求过你吗?”
“……”有,一开始出现危机,他们谈过,柏为屿也求过他,他却阴奉阳违。
“我不够爱你吗?”
“……”他又怎么不知道,自从前途尽毁后,自己是对方唯一的支柱,这辈子再没有人像柏为屿这么爱他了。
“我没给你机会吗?”
“……”他没有一句答得上来,他也没脸再说继续相爱,继续在一起。
“我就这么跌价,你说分就分说合就合?”柏为屿说完,转身往厨房走。
段杀呆了几秒,骤然反应过来柏为屿要干什么,忙惊恐地追进厨房,张嘴还未来得及阻止,柏为屿已找到一瓶啤酒,猛地往自己头上砸去。
“为屿!”段杀抢上前徒劳地捂住他的额头。
柏为屿丢下酒瓶渣,天昏地暗,晃了晃,定下身形后立刻推开他,用手背一擦脑门上的鲜血,发出重重的喘息声:“别碰我!”
段杀呆滞地保持着可笑的错愕神情,张着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柏为屿抹一把脸上冰冷的啤酒,“还你了!这样,可以和你分彻底了吧?”他问,哭惨了的一张脸上泪水混着酒水,丝丝血迹沿着眉梢往下滴落,一双泪眼从指缝之下露出来,既怨又恨。
段杀握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目光涣散了,滴水成河的往事在心间流淌而过,绝望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恍惚地觉得自己的灵魂一刹那间抽空了,打小自负惯了,今天才发现,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
柏为屿在屋子里翻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一边找,一边狠命克制源源不绝的泪水,如此惨烈地爱伤过一次,今生不再敢毫无保留地付出了,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件事物都是两个人的,单独属于他的,少得可怜。
他打开房门,最后一次回头看一眼,有很多舍不得,只能咬咬牙都放下,那个他深爱过的混蛋仍然站在那儿,背对着他,背影憔悴不堪。
哪怕有再多伤害,他也坚信段杀是真的爱他,那一定一定是爱,明明明明有爱,为什么转头就爱上别人,突然说要分手?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时他心血来潮要用油性笔画纹身,从段杀的胸口画到小腿,画裸女画黑猫警长画兔斯基,尽不画正经的东西,许多天都洗不掉,段杀气不过但不会画画,便把他摁过来在他背上写字,写二皮脸写兔崽子写小流氓,他一边咒骂一边举起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对着角度照,扭得脖子都快断了,才看清所有的字,在横七竖八的字中,他看到自己后腰上有三个字:“我爱你”。
他嗓音洪亮地命令:“给老子写到前面来!罚你写一百遍!”
最后他趾高气昂地顶着满胸脯“我爱你”,大咧咧的叉腰照着镜子,臭屁地逼段杀给他拍各个角度的拍摄,满意地直哼哼,还一个劲追问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段杀:“我是不是帅到地平线以外去了?”
他从小就学会在人前伪装成坚强好胜的老大哥,只有在段杀面前才不自觉地流露本性,其实他很幼稚,很胆小,也很没主见,段杀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娇惯着,对他五花八门的小把戏都照单全收,在他没拿到驾照时风雨无阻地接送他,从没在他身上吝啬过一分钱,替他求情在自己手上留下永久的伤疤,甘冒风险为他顶罪……如果那都不是爱,怎么会在分手后任由他施暴动粗,任由他勒索荒谬的赔偿?
他们曾经抽同一支烟,用同一个水杯,穿同一条牛仔裤,有多少美好的往事,永生难忘。他倒回来,从背后抱着那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你对我好的,我都记着呢,谢谢你。”
深夜,杨小空走出机场,晃亮的灯光照在他略显疲惫的冷峻脸孔上,显得骇人地苍白。招了辆计程车坐进去,他习惯性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未点,马上意识到这不太礼貌,便用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神经质地在指间转动。
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天空微弱的光亮,空气闷热潮湿,雨水将下未下。对司机说了地址,杨小空没有再开腔,眯眼看着计程车的后视镜上挂着的几串很新鲜的茉莉花。清新的香味弥漫在车子里,让人烦乱的思绪稍微静下来,那雪白的花瓣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清绿,既病态娇弱,又奇异地惹人怜惜。
车行至军区大院内,大雨倾盆而下,司机抱怨道:“瞧,也不等你到家再下。”
“没关系,到门口叫我朋友来接。”杨小空说着,掏口袋准备零钱。
车很快到了家门口,杨小空数好钱递给司机:“师傅,多给你三块钱,你给我串花吧。”
司机爽朗地笑道:“不用不用,这一块钱三串,便宜的很,送你一串好了。”
“你拿着,不然我不好意思要的。”杨小空执意塞进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