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哪个爸爸先画哪个。”
柏泰然举起两个手,皱起细眉毛犹豫片刻,丢掉其中一个纸团,把右手伸到爸爸面前摊开:“那就这个吧!”
柏为屿打开纸团,上面写的是“中医推拿疗法。”
确定下治疗方案,柏为屿开始积极配合治疗。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医生首次制定的腿骨矫正得上夹板两个月,小孩两腿的肌肤肯定会生痱子,严重还会溃烂。柏为屿指望能推迟到冬天再上夹板,中医院老院长一点儿也不尊重他的意见,一边给泰然按摩,一边不屑道:“先做按摩推拿,观察一个礼拜再决定,什么时候上夹板不是你说了算!”
柏为屿悻悻然住了嘴。
柏泰然与普通孩子不一样,她的体质孱弱,皮肤敏感,小儿哮喘也没有根治,柏为屿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上了夹板后小妞必定难受得死去活来,包在夹板下的皮肤一定会长痱子长到溃烂流脓,一哭一闹都能引发哮喘,光想想就不寒而栗。除了当爸爸的人,还有谁能长期守在空调房里全天伺候着,把屎把尿、擦汗喂饭、说话逗乐?
段杀说他能分担,柏为屿一笑了之:段杀也是要上班的,顶多周末的时候帮帮忙。
延迟了半个月的柏杨合展收展了,大伙聚到工瓷坊吃一餐庆功宴,杨小空气恼地一捶柏为屿:“总算收展了,我这个垫背当得真壮烈,白教授已经半个月没有和我说话了。”
“你装小绵羊撒撒娇吧。”柏为屿撇嘴。
杨小空摊手:“我装了半个月小绵羊了,他还是不理我。”
工瓷坊的酒宴还在进行中,师兄弟俩一人拎一瓶酒,坐在状碧堂的屋顶上聊天,远远地听着那些划拳敬酒声,柏为屿吊儿郎当地勾起杨小空的下巴:“算了,白莲花那么爱生气,别跟他混了,师兄收了你~”
杨小空扭开头,贞烈地丢一个字给他:“滚。”
“哇哈哈~美人,有个性,我喜欢~”柏为屿撒下酒瓶子,脑袋一拱,撅起章鱼嘴:“你就从了我吧,咪啾咪啾~”
杨小空手忙脚乱地挣扎:“别闹!你都多大了?还闹?我有正事和你说呢!”
柏为屿趴在他身上,嘿嘿嘿地直喘粗气:“说吧。”
杨小空摸摸他的脊背,缓声说:“泰然治病要钱就向我拿,别客气。”
柏为屿牛皮糖状摁着他,嘴硬道:“我的画全被你抢走了,拿钱当然不客气。”
“我快被瓦片膈死了!”杨小空抱着他打个滚,奋力甩开牛皮糖坐了起来。
柏为屿四仰八叉躺在瓦片上,傻呵呵地笑了一会儿,手臂横在眼睛上,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人生啊,这个不如意的事过去了,正得瑟着,那个不如意的事来了。”
杨小空扯了扯柏为屿的T恤,将他翻滚时露出来的肚皮盖住。
柏为屿自说自话:“我这个人,冲动暴躁,感情用事,这些缺点我自己都知道,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呵。以前我不止一次骂我大伯:‘都怪你,害我前途尽毁!’养了泰然后,我才能体谅大伯,我也想把最好的都给泰然,却害了她,如果将来她骂我:‘都怪你,害我终身残疾!’我得多痛苦啊。”
“别乱说,我家人都是学中医的,我问过爷爷,他说重在家长的态度,只要持之以恒的治疗,孩子会痊愈的。”
“嗯,对。”柏为屿苦涩地咧开嘴一笑:“小空,你说,我要不要回河内呢?”
“我不好替你做主,你自己定。”
“我大伯啊,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爸爸这个称呼属于我爸的,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我在泰国那段日子,他无条件资助了我很多,我也答应他支教结束就回家,现在却又反悔了。只有面对父母,我才是这样一副无赖样,厚着脸皮出尔反尔。”
杨小空深有感触:“我们都一样,从小父母就指望我念中医继承药铺,可我一路都逆着他们的意愿,还弄来个白左寒把他们气得半死,好几年没让我进家门,直到去年我爷爷病了一场,差一点去世,我赶回家,突然发现爸妈变老了。”
“哦?你爷爷如何了?”
“病了一场后犹如朽木逢春,老当益壮呢。”
“那就好。”柏为屿追问:“你爸妈还不让你进家门吗?”
“现在不了,我隔一两个月会回去陪他们。”
“他们同意你和白教授了?”
“没,他们从不提,选择性无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