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臣与顾小姐算是远房表兄妹关系,私下里惯是这样称呼的。”
卫彬声音不疾不徐,如同雨打过屋檐的温润之声,落在顾温凉耳里却只有满满的厌恶。
沈徹听了这话大怒,一双凤眸里的火光潋滟,顾温凉清楚地瞧见他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握了握,隐约可见虬龙般的青筋。
一句私下里倒是引得在场人表情各异,卫彬清润地笑着,面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实则心底也是直打鼓。
他没有办法,从文谆那里得来的情况叫他不得不给顾温凉下一出猛药。
他只要稍稍显露出与顾温凉不同寻常的关系,沈徹必定动怒,毕竟谁也无法忍受臣下觊觎自己的意中人,哪怕只是口头上。
而以沈徹的皇子身份,一旦以势压人,自己再委屈一时,顾温凉必定顾忌着心底仁义之道,出言帮他。
这样一来,沈徹与沈唯必定不满,再加上顾温凉撞墙之事,误会已深,他就不信沈徹还能再忍下去。
只要赐婚圣旨没下来,这事便尚有余地,他的婚事成为忠国公府能否再度辉煌起来的关键。
所以,他必须要这样做,别无选择。
沈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卫彬,不屑之意表露无疑,凤眸微眯道:“卫世子当真好心思。”
所谓旁观者清,他这个局外人自是将卫彬的意图瞧得清楚,就是不知这两个当事人如何说了。
卫彬心下一凛,越发的谦卑起来,心里暗叹,四皇子不愧是最有望坐上储君之位的皇子,心思明锐,自己的意图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被看了个清楚。
沈徹如何不知晓沈唯是在提醒自己,心底的火一点一点熄下来,化作尽数的无力与颓然,甚至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只是因为,自己身旁站着的女子亭亭袅袅,未发一言。
顾温凉却是忆起了前世诸多的事,再回过神来时,已经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清冷的眼眸裹挟着混沌的色彩,叫人看不真切,她低下头,瞧着自己娇嫩的裙边,有些烦闷。
好好的与沈徹出来,怎么这样倒霉撞上了这样一个伪君子,好生败坏兴致。
见她不说话,卫彬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刚欲再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却听得一沁冷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里的簌簌落雪,飘然而至:“卫世子何时与我私底下见过?”
“我只统共见过世子两次,一次世子来府上拜访爹爹时,确与我闲聊几句,还说些子我与世子有表兄妹关系,好是令人费解。”
“再就是世子前阵子突然进府,硬要说什么婚约之说,不过是长辈间的一句戏言,爹爹随口说之当个笑话。”
“世子还莫要唤我名了。”
轻轻巧巧的一番话,让原本一脸笑意的卫彬白了脸,温润的笑意再也保持不下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温凉,压根想不明白。
秦衣竹站在一旁,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冷笑道:“世子还莫要在这混淆视听,若还要还愿,便去吧,我们也要回了。”
卫彬垂下眼睑,越发显得落寞。顾温凉瞧他惺惺作态的样子,眼底满是不耐,偶尔还露出一缕怜悯之意来。
对前世自己的怜悯。
沈徹同样愣了一会,竟觉得顾温凉的声音如同天宫里的仙乐般,虚幻而不真实,心底的各种涌动的情绪皆是戛然而止。
直到看见那卫彬咬牙躬身抱拳,气息都有些不稳:“臣这便告退。”
“站着。”沈徹英气的剑眉紧紧皱着,而后踱步到了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维持着躬身抱拳动作的卫彬。
“望世子自重,再去肖想不该肖想的人,本殿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声音压得极低,又稳稳地落入了卫彬的耳里,后者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狰狞,触及沈徹叫人生寒的目光,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无甚办法。
沈徹这才心情大好地负手回到顾温凉的身侧,卫彬最后瞧了一眼,便见他们两个并排而站,眼底都落着光亮,瞧着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脚下步子一顿,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这座大殿,步履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