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摩尼连连点头:“我同意,很同意。”
顾承喜霍然起身,抛下白摩尼出了门。事情有些复杂了,白摩尼先前缩在厢房里半死不活,他看着是又恨又烦;现在白摩尼行尸走肉一样的能说能笑了,他看着白摩尼,却又想起了当初在北京时,白摩尼坐在满床的画报之中,欢天喜地喊自己“小顾”的样子。
对于平安,那没说的,就只是爱,往死里爱,一点掺杂都没有;可是对于白摩尼,顾承喜越来越感觉乱。如今一看见白摩尼,他就颇想把自己开了膛,用块大石头换了自己的心。
带着一群卫士走出宅门,他一边上马,一边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妈的,掐死他得了!”
一天过后,连师的士兵上了前线,开始和顾团围攻万国强部。不出十天,万国强部一败涂地,而万国强的弟弟万国盛因为走投无路,又不想和冤家哥哥同生共死,所以索性带着卫队突了围,一路北上进了直隶。
结果刚进直隶地界,万国盛和他的卫队便被陆永明的部下缴了械。万国盛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并且逼近不惑,但是在陆师士兵的枪口下,他哭天抢地,死活非要到北京见静帅。哥哥是结巴,弟弟也是结巴,并且语速极快,仿佛嘴里住了一大队议员,七嘴八舌的同时抢话。
陆师士兵被万国盛闹傻了眼,不得不向上头发了电报请示。三天之后北京给了回话。万国盛当真被士兵押上火车,见静帅去了。
第81章 九霄云外
霍相贞在小客厅里正襟危坐,左太阳穴上蹭着一抹黑,是方才贴了一块膏药又揭了下去,留了一点遗迹。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杯中水面闪闪烁烁的倒映了上方吊灯光芒,要喝不喝的吹开了一层滚烫热汽,他的手和脑仁在一起颤抖。而近在咫尺的万国盛义愤填膺,还在发表高论,并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快要开锅。
万国盛不过是三四十岁的年纪,生着一张很端正的长圆脸,五官偏于疏淡,有种轻描淡写的顺眼,并且穿笔挺西装,戴金丝眼镜,乍一看绝不像军头,而像一位银行家。身为霍平川的大学长,他理直气壮的抓住了霍相贞这条救命绳。如果霍相贞宰了他,他没的说,因为霍万两军打了好些年,如今宰了他也不算错,况且即便是霍相贞不宰他,连毅也会对他动刀子。双手按在大腿上,他是个快结巴,一句话的字数要比旁人至少多一倍,所需时间却至多只要旁人的一半,唾沫星子大规模的喷向霍相贞,他说出了满头大汗,并不顾忌霍相贞是否能承受他滔滔的语言。
霍相贞本来是视万氏如眼中钉,必要除之而后快。可万氏如今既然已经落魄,而他又绝不会干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所以勉强压下性子,他由着万国盛说了个痛快。及至万国盛终于闭嘴了,他派卫队护送万国盛去了霍平川家中居住,又把马从戎叫到了客厅里,声音很低的吩咐道:“给万三找处房子,让他住下。另外每个月给他一千块钱,做生活费。”
万国盛在家排行第三,看在万国强的面子上,众人常称他一声三帅。马从戎听明白了,先是点头答应,随即笑道:“大爷其实不用管他,让他投奔侄少爷去得了。”
霍相贞紧闭双眼向后靠了,人像是瘫在了沙发里,结结实实的大个子要散架。不大耐烦的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他懒得作答。他对万国盛当然是没什么义务,但万国盛先前一直不大管事,没有直接和他开过仗,如今又是哭哭啼啼求过来了,霍相贞自比孟尝,愿意收容这位走投无路的三帅。
马从戎看他气色不对,当即换了话题:“大爷,还是头疼?”
霍相贞点了点头。当年他被万国强的一炮轰出了后遗症,前些日子又被聂人雄在脸上抽出了一声雷。虽然他当场加倍的报了仇,可是从国会一到家,他就不行了。脑壳里像是发生了大地震,翻江倒海的疼。去外国医院拍了爱克斯光片一看,却又看不出问题。马从戎让他按方服药休息了几日,症状倒是明显的有了缓解;然而天下大势并不允许霍相贞安安生生的在家吃药睡觉。脑子里刚刚风平浪静了,他便自作主张的终止了休养。
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发展,怕什么来什么。早就知道顾承喜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没想到这家伙当真泼出了满地的火。顾承喜那个团在山东扩了又扩,现在有多少人了?不知道,万国盛也说不清楚。成千上万的顾团,再加上几万人马的连师,这两位凑成了一支什么护国军,连毅做总司令,顾承喜做副总司令。盘踞在山东河南之间,足可以和任何力量对峙。护国军不动,他和段中天的直鲁联军也不敢妄动。国民革命军在南方是一仗接一仗的胜,吴佩孚都被他们打成了稀里哗啦。他和段中天凑起来的二十多万人,其中有一半都是乌合之众,怎敢不韬光养晦的保存实力?
霍相贞的脑子是日夜的转,除非睡着了,否则只在和元满舞刀弄枪的时候能休息片刻。如此转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又犯了头疼病。喝汤药是无用,贴膏药也没效果。昏昏沉沉的歪在了沙发上,他把两条腿向外伸成了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