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冰站在他的面前,两道浓眉紧锁着,良久不发一言。霍相贞凝视着他,忽然怀疑他恨自己,因为自己没能守住霍家的基业。
两人相对而立,都像是无话可说。最后雪冰开了口,声音很低,力道很足:“大帅,我见机行事吧!”
霍相贞问他:“你不跟我回北京?”
雪冰摇了摇头:“不急,我再等等。”
话音落下,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同想起了孙文雄。孙文雄是另一款的犟种,对谁也不服对谁也不忿,只有霍相贞能治他。可现在霍相贞也管不了他了,他带着他的一个军,自作主张的渡了河。
让小兵牵过了他的栗色阿拉伯马,霍相贞仰头看它。马有灵性,缓缓扇动了长睫毛,它带着几分多情相,也看霍相贞。
霍相贞感觉它很美,是马中的美人。抬手反复抚摸了它的鬃毛,他对雪冰说道:“把它给你了。”
雪冰也抬手轻轻摸了马额上的一块白斑:“我给大帅养着。”
霍相贞笑了一下:“别给我养,也别圈着它。让它跑,撒开了蹄子跑。它是千里马,你得让它行千里。”
最后又拍了拍油光水滑的马背,霍相贞猛然转身,大踏步的走向了营房。
霍相贞让李副官给自己找出了一身崭新的斜纹布军装,先是过水搓洗了一遍,再用烙铁熨出棱角线条。而在李副官给他找皮鞋擦皮鞋的同时,安德烈像对待所有白俄脑袋一样,给他剃了个很精神的小平头。
直鲁联军和革命军的关卡全开放了,在投降日的当天清晨,霍相贞早早起了床,很彻底的洗了个冷水澡。换上整洁笔挺的军装,他张开双臂站住了,让李副官为自己系好了武装带。
戴上军帽转向安德烈,安德烈双手捧着一面小小的玻璃镜子,顾头不顾尾的映出了他的面容。霍相贞的脸上没有表情,微微俯身对准了镜子,他又细致的正了正领章、扶了扶军帽。
今天这一场,就是他最后的亮相了。穿了十几年的军装,今天穿到了头,往后再想穿,也穿不出了。
一丝不苟的穿戴完毕了,他带着卫队骑马进入了革命军的军营。马队后方跟着一辆马车,拉着安如山的棺材。棺材被一面巨大的五色旗严密覆盖了,不肯见新世界的青天白日。
双方既然讲了和,敌对的气氛自然消散许多。革命军中的一名军官前去迎接了霍相贞,并且要负责护送他出山。出山之后大概也不会停留,霍相贞知道革命军现在是“愿奴肋下生双翼”,恨不能直接大鹏展翅的把自己叼回北京。自己一到家,和军队一隔离,他们才能彻底放心。
军官是谁,他不认识,总之年纪也很轻,一脸有备而来的笑容,仿佛认定了霍相贞是个狡猾的刺头,而自己奉了命令,不得不来和刺头周旋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