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膝盖在门前一张竹椅子上坐了,他沉着脸低着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隔着玻璃窗和几丛花木,顾承喜盯着他看,心想他昨天就是这么气哼哼的,今天怎么又是这样?难道他那脾气是定时炸弹,每天按时发作?
这时安德烈走出来了,不知是递给了他一小块什么,似乎是吃的东西,因为被他接过去塞进了嘴里。气哼哼的咀嚼了,气哼哼的吞咽了,然后他站起身,抬手狠推了安德烈一把。安德烈当即踉跄着退了一步,随即歪着脑袋向前猛冲,用肩膀狠狠撞向了他的胸膛。而霍相贞侧身一弯腰,瞬间钻到了安德烈的下方。一手扳住安德烈的后脖颈,一手拢住安德烈的大腿,他大喝一声直起腰,竟是把安德烈横扛了起来。
然后他转向房门,扛着安德烈进了东厢房。
顾承喜定定的看着,看得眼睛疼。
霍相贞心里不痛快,所以和安德烈摸爬滚打的摔了一场跤。末了脾气随着力气一起耗尽了,他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汗水顺着青色的鬓角向下淌。抬头望向站在前方的安德烈,他忽然张开双腿,把对方拉扯到了自己腿间:“蹲下!”
安德烈也热了,一张脸白里透红。乖乖的真蹲下了,他仰起脸望向霍相贞,神情虔诚,有一点类似信徒。
霍相贞低头看着他,看了片刻,笑了一下:“小老毛子,漂亮!”
安德烈把胳膊肘架上了霍相贞的大腿,也跟着笑了,一边笑,一边表示谦逊:“哪里,哪里。”
霍相贞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伸手摸了摸安德烈的黄毛脑袋,他毫无预兆的低声说了一句:“我活得窝囊。”
安德烈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握住他的手,向下贴上了自己的面颊。
第135章 飞龙在天
霍相贞在怀着杀机的时候,对顾承喜是相当的能容忍,因为总像是大战在即,兴许下一秒就能报仇雪恨;容忍也是战术的一种,蛰伏着迂回着,全是为了胜利。然而风云突变,“和平”二字忽然从天而降。仿佛是一口气猛的噎在了胸臆之间,霍相贞憋得眼都红了,脸都紫了,同时无话可说,挑不出任何人的毛病,连个迁怒的对象都没有。
顾承喜忽然可恨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让他简直不能和对方同处在一幢别墅之中。他打算即刻下山回泰安去,然而老天又下起了连绵的大雨,把山路浇得又险又滑。霍相贞被困得动不了身,偶尔出门见见天日,必定会和顾承喜打照面。顾承喜袖着双手站在门前屋檐下,隔着白茫茫的雨幕向他微笑。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积起的一层雨水也是清流,花木在风雨中颤巍巍的乱点头。顾承喜认为这样的雨景很有意趣——一切都在动,唯有对面的霍相贞不动。霍相贞也是站在房前檐下,做长裤衬衫的打扮,雪白的衬衫外面,又加了一件灰缎子马甲。单手插进裤兜里,他站得笔直,是位雄赳赳的绅士。
雨转急了,顾承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觉他这几天一直是气冲冲的,此刻想必也还是气色不善。他一动怒,整座东厢房连着跨院都变得乌云盖顶——不过,顾承喜又想,也许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霍家的副官卫士们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全部噤若寒蝉;真正乌云盖顶的,可能只有自己。
撑着一把很大的洋伞,顾承喜单枪匹马的穿过庭院,到东厢房做客。
霍相贞在阴沉沉的堂屋中接待了他。隔着一张小八仙桌,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面前只有一杯清茶。因为霍相贞始终是一言不发,所以顾承喜主动开了口,声音很轻,是偷偷摸摸的耳语:“静恒,你怎么了?是我惹了你,还是有别的事儿让你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