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赌

约赌

迈上十月的坎儿,天已经挺冷了,京中各式消遣在减少,前头作为大老爷们,宁楚克总能找着乐子,交换回来之后,她就拘束了很多。

索性在宫里待了快有一年,她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赶上阴天就耍耍刀枪剑戟,一来武艺不可荒废,二来练起武来身上暖和。

要是有幸见着大晴天,她就招呼两个婆子将躺椅搬到院子里来,躺着晒晒太阳翻翻书,每当这时,那只踩熟了地盘的王八就会慢吞吞爬出来,爬到宁楚克脚边活动一下四肢趴好,而肥猫就趴在龟壳上睡觉。

小三只里头,最有活力当属踩在枝头上的喜宝,它闲不下来,多憋一会儿就憋不住了,想说话。

到憋不住的时候,它就从枝头上飞下来,围着宁楚克飞一圈,等宁楚克抬眼看去,就欢喜的叫唤说:“美人儿我给你讲,昨个儿鸟啃多了菜叶子,肥出去消食,看了好大一出热闹。”

这个开场宁楚克太熟悉了,她赶紧叫一声停,招呼竹玉上茶水桂香上点心,等糕饼蜜饯统统摆齐了,才冲喜宝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好了,说吧。”

喜宝停在旁边的石桌上,歪了歪头,看样子是在回想,跟着就叽叽喳喳讲起来。

“就昨天下午,在捡到肥猫那边,有两个傻子撞上了。

穿红衣裳的带了一个人,穿绿衣裳的带了两个人。

穿绿衣裳的带的人一伸蹄子就把穿红衣裳的带的人绊倒了,红衣裳一声惨叫——”

“‘哎哟!我的肚子!’就像这样,就被压在了底下。”

喜宝那声惨叫学得可真像啊,把晒太阳的肥猫都吓着了,一脸懵逼抬起头来。

宁楚克也让傻鸟吵得头疼,她抬手揉了揉,说:“就这个?”

喜宝拿翅膀往鸟胸脯上一捂,仰面倒在石桌上,黑豆小眼瞅着宁楚克委屈巴巴说:“鸟演得不好吗?”

……好,挺好的。

因为大婚之前紧急培训的时候她和胤禟是颠倒的状态,宁楚克真没接受过什么宅斗教育,她的生活里充满了阳光,十分阳光。

她也听出来这是冤家路窄,却没往深里想,你说让压在底下之后吵着说肚子疼?

那是一个不节制吃多了吧?

别说,在宫里这种规矩大过天的地方也能吃多,红衣裳挺能耐的。

反正她就没吃多过,宫里每天开两膳,上的菜是不少,每盘也就只够尝尝味儿,平常感觉饿就用点糕饼点心,点心一直都有是管够的。

宁楚克喜爱珍馐美食,不限荤素,宫里上菜分量虽然不多,做得精细,哪怕每餐只能用个七分饱也还能忍。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膜拜能跟喜宝一样吃到撑,撑到去御花园消食的娘娘。

喜宝和她想到一处去了,正是因此,一人一鸟聊得还挺开心,晚上胤禟忙完外头的事回来,吃饱喝足人就发懒,二人并排坐着闲聊起来。

宁楚克问胤禟今日如何?

还顺利?

胤禟颔首:“老样子,没什么新鲜。”

说着他忽然高兴起来,笑道:“福晋我给你讲,这宫里头有乐子瞧了。”

宁楚克抬眼,示意他说,胤禟果真就说起来:“前头这些人穷极无聊盯着爷房里,这不就遭报应了?

昨个儿咱皇阿玛后宫里两位妃嫔闹翻了,两人都是德妃宫里的,一个常在,一个答应。

那答应是今年选秀进宫的,正得宠,肚子也争气,这才多久就怀上了。

得宠是本事,怀上龙胎是她命好,能怀上却不代表能撑过十个月平安生下来,这不?

她藏着没对任何人说,还是叫同一殿的其他妃嫔瞧出猫腻来,才两个多月大就没了。”

这种事,胤禟见得多,早些年后宫里更是惨烈,拿纳喇贵人来说,早年折过两个儿子,一个活到五岁,一个活到两岁。

更经典的例子还是钟粹宫荣妃娘娘,她尤其能生,也比谁都能死儿子,五个阿哥就养活了一个老三,满京城都难有比她更能耐的人。

生下来要是女胎,那就安全,娘娘们巴不得皇上多几个闺女,顶好让自家女儿留在京中招驸马笼络臣心,让别家的远嫁蒙古或者科尔沁甚至去更远的地方联姻。

要是儿子,早年死的比活的多,如今稍好一些,试想,到这时候了,哪怕生下来是个阿哥能顶什么事?

他就只能给生母做个依靠,左右不了大局。

如今太子一家独大,能与他抗衡的唯有胤褆,当然,动了心思的远不止他俩,还有些兄弟有心无力,只得潜伏于暗处,一边壮大自己一边等待起势的时机。

胤禟生在宫里,对朝中动向比宁楚克敏感,尤其从老八那头抽身之后,作为旁观者,他将兄弟们的野心看得明白,不想去掺和也懒得议论,反正任谁笑到最后都不能把他怎么着。

新皇登基之后总要收拾同自己争位那些人,同时也要提升自身形象,这些没掺和进夺嫡之争的就是形象工程的关键所在。

新皇必须得善待这些兄弟,不然朝中老臣就不能答应,皇位还没坐稳又有人死谏,闹得满城风雨心里能不慌?

对于皇子来说,出身好并且对皇位没任何想法,简直就像手握一张护身符。

想到这儿,胤禟就勾了勾嘴角,他在琢磨朝中动向,宁楚克在琢磨他方才那席话:“她是怀上了?

孩子又给压没了?”

……敢情不是吃撑了压到肚子?

胤禟没应,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宁楚克的肚子,纳闷说:“爷这么辛勤,你咋还没揣上?”

“缘分没到呗。”

“什么缘分不缘分,那是庙里和尚糊弄人说的,这种事怎么能靠缘分了?

爷不睡你缘分来了你就能自己怀上?”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宁楚克还在琢磨,胤禟又道:“你也多配合我,等怀上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宁楚克心想你忽悠谁呢?

额娘怀舒尔哈齐的时候她见过,月份浅的时候吐的厉害,后来不吐了又经常见她腿抽筋,得一直有人扶着,夜里睡觉不安生,脾气也不稳定,又挑食。

刚怀上那会儿大夫说要好生补补,后来又说不能补得太过个头大了不好生,还让丫鬟婆子扶着在院里走走,经常都要走走……

这些事宁楚克记得蛮清楚的,后来觉罗氏发动,她也到了产房外,在外头守了好几个时辰,里头断断续续有痛吟声,那几个时辰她心都是揪着的,阿玛不停踱步,念叨着小兔崽子赶紧出来,再折腾下去回头非得揍他屁股。

那次把宁楚克吓得不轻,还说要做个老姑娘一辈子留在府上,哪怕缓过劲来,她也不信胤禟这套。

“你没见过别人怀孕还没听过生孩子有多疼?

我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急什么?”

胤禟满是不敢相信:“谁家不是能早生就早生?

要什么心理准备?

只要怀上你每个月就不用放血了,就算生孩子是有点疼,能安生十个月,只疼那一下,这还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