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早点下班回家吧。这教室门您记得关,我先查别的楼去了。”王师傅笑笑,嘴上挺客气,但眼里是明显的冷漠。他甩着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地走远了,林向黎很疑惑为何刚刚完全没听见动静?自己狼狈的丑态怕是已被看尽。
其实他大可不必忧虑,他这种人在王师傅眼里从来没什么“美态”,人家只对真正的编制教师毕恭毕敬罢了。
晚霞浓墨重彩地露面后没多久,天色就开始暗沉下来,教室里变得有些阴冷,林向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不得不起身离开,关门时,他回头看了看,或许他的执教生涯和包养日子将在今日同时终结。
可他并不想把简铭想得如此不堪,也侥幸地想对方肯定也不愿将自己牵扯进骇人听闻的同性桃色绯闻中,但他想立刻结束这段包养关系自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好比你在一家店买了三无产品,回家试用后发现不对,凭着小票怎么也能去退款退货,这事儿315晚会都要帮你撑腰。
走下楼后,天黑得差不多了,林向黎走进车棚,里面只剩他一辆毛驴了,他蹲下`身去开锁,却怎么也对不准锁眼儿。糟糕的光线使他愈发心焦,这把U型锁好像是活的,逗着他玩儿呢。林向黎愤懑交加,猛地站了起来,想转身走到亮光处仔细看看这锁的构造,结果刚一转身就被一道巨硕的黑影压在了黑暗之中,整个人吓得往后直退,哐啷撞在了车棚的铁柱上,后脑勺疼得快要裂开了。
“啊……”他捂着头发抖,神情狰狞。
“林老师……没撞坏脑子吧?”对方低沉地开口,问候的话语语气却不带情绪。
林向黎一下子听出了他是谁,又痛又晕之际,浑身更是止不住地发虚发软,懦弱地贴住铁柱,涩然道:“简先生……”
简铭就像一尊石雕大佛般矗立在车棚外,他的影子被路灯照得扭曲,拉得老长,一直蔓延到林向黎的脚边,像一条毒蛇般吐着芯子。他此刻自然是一清二楚了,沈乐是个好孩子,他总会在家长面前大力褒扬自己最最敬爱的林老师,他说林老师虽然是非编教师,但上课特别认真有趣,还经常夸赞他作文写得好,舅舅,非编是什么意思呀?我同学说林老师家境不好,找不到老婆,为什么家境不好就找不到老婆啊?林老师这么好,我们都喜欢他呀!何晓雯还说以后要找一个林老师一样的男朋友,哼……
林向黎竭力忍耐着剧痛,等待这波折磨褪去,但真正的磨难却刚刚开始。简铭来兴师问罪了,是时候裁决自己险恶的罪行了。
“对不起。”他干脆地道歉。
简铭不说话,就阴鸷地盯着他,林向黎只能继续说:“是我骗了您,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窍,编造了那些谎言,欺骗了您,全是我的错!”
“你,编了哪些谎言?”简铭冷漠地质问,他始终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林向黎难堪地低下头,开始诚实地细数:“我、我……我不是姑苏大学的学生,也不是23岁,我是江津镇小的语、语文老师,今年……30了。”
“改头换面,出来卖身……给妈妈看病买药?”简铭将语调拖得冗长,一字字像坚硬的铁榔头似的敲打在林向黎心头,他摆明了是在讥讽林向黎曾经出来卖身的理由。而这质问,林向黎怎会听不出来,那他枉为语文老师了吧:“这个是真的!是真的!我绝对没有骗您!是我妈妈的医药费已经快……对不起,我实在很抱歉,我会把卡里用掉的钱都还给您,就是……就是求您给我些时间吧,求求您,求求——”
“我有说叫你还钱吗?我在问你,还有骗我的地方么?”简铭低喝道。林向黎抖了抖,随即疯狂地摇头:“没有!没有!”简铭又问:“真的没有?”林向黎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