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117章番外二

可知深浅 初禾 11895 字 6个月前

“‘孤鹰’,你向来有你的原则。”

“孤鹰”笑起来,“等我消息。”

一周后,位于T国南部山区的实验基地遭遇袭击,档案全部丢失。

洛昙深本想直接将档案销毁,以绝后患,却最终没按捺住对“清除记忆”的好奇心,开始查阅。

当一个人的影像出现在显示屏上时,他倏地站了起来,双腿却震颤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作者有话说:“凤凰于飞,翙(hui)翙其羽”,也可写作“凤皇于蜚”,出自《诗经》,凤和凰相偕而飞,喻相亲相爱,婚姻美满。

第115章(尾声)

显示屏已经黑了下来,洛昙深双手掩面,泪水浸湿了指缝。

档案极其详尽,有视频,亦有文字与数值记录。

二十一岁的单於蜚躺在治疗台上,四次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过程中数次痛至晕厥,最严重的一次,竟是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而在这等待的五天里,藤原教授已经做好了单於蜚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

视频上的单於蜚那么瘦削而苍白,痛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他恨自己不能以身带之。

四次治疗之后,单於蜚终于忘记了他,也失去了一切情感。他隔着显示屏,隔着长长的岁月,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档案的最后,有一条更新于去年的记录。

单於蜚已经通过第五次治疗,复原了失去的记忆。

又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痛。

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试图擦掉眼泪,但没有用,泪水就像决了堤一般。

单於蜚的冷漠是因为这场残忍的治疗,而失去正常情感的单於蜚待他仍是不一样的。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还清了债,赎完了罪,殊不知自己仍旧亏欠着单於蜚。

单於蜚找回了记忆,亦早已从“孤鹰”处得知他并未死去,却一直没有来打搅过他。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单於蜚是在默默等待他好起来。他想要时间,单於蜚就给他时间。

他“消失”,单於蜚就替他打理着“凤皇”与洛氏。

他想起多年以前,单於蜚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包容他。

还有什么可挣扎?

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去到单於蜚身边。

“怎么突然想通了?”“孤鹰”并不知道档案上的内容,也没有兴趣,“确定要与单先生重归于好?”

他克制着情绪,但一出声,声音还是颤抖,“我想去看看他。”

“孤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端详他许久,笑道:“去年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在必要时转达给你,你要不要听?”

他目光沉沉,“什么话?”

“孤鹰”轻语,“他说——‘这一生,我都等着你。如果你想回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皎城万里晴空。

单於蜚站在明氏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秋风里的城市。

萧笙宁以前说,在他的办公室,能够看到皎城最美的日落景象。

他独自看过无数场落日,并未觉出特别之处。

反倒是在G国小城海边看到的那场落日,始终印刻在他心里。

洛昙深离开已经两年了。

目前洛氏已彻底转型为科技公司,“凤皇”更是走在了整个行业的尖端。

他知道,洛昙深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

等待是一件极其难熬的事。

过去,他没有奢望,仅是静静地看着洛昙深,也不算太糟糕。

但现在,他每天都盼着洛昙深回来,有时梦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醒来却是一场空。

“孤鹰”说,你们得给彼此时间。

他自然懂这个道理。

需要时间的不仅是洛昙深,还有他自己。

他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不管前行了多远,都会回到原地,看看那人有没有回来。

他让“孤鹰”传话,说会等一生。

可事实上,他只准备等三年。

今年是第二年。

如果到了明年,洛昙深还不回来,他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找回来。

有些道理过去不懂,因为当局者迷。

但分开的年岁愈长,他就看得越清。

自己与洛昙深,彼此深爱也好,互相伤害也罢,总归会再次站在对方面前。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洛昙深,都已经别无选择。

一场投资会议一开就是四个小时,开完已经是深夜,他回到办公室,闭目养神片刻,打算回家。

起身,却瞥见办公桌上的玩具火箭。

这个劣质的小玩意儿,是这整间办公室里最奇怪的东西,廉价而格格不入。

他将火箭拿起来,眼神变得温柔。

火箭是当年洛昙深套圈套到的,套的时候费了一番工夫,到手之后却不珍惜,丢在他房间里就不管了。

他将火箭、仙女棒、皮球通通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后来这些小东西连同照片被洛昙深带回楠杏别墅。

最后,却又转移到了他手里。

仙女棒和小皮球放在办公室太可笑,他便只摆了火箭。

每一个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的人,目光都会在火箭上停留片刻,似乎相当好奇,却又不便开口问。

他也不解释。

电梯向下沉去,从顶楼直达车库。

上车时,他隐隐感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回身望去,那道视线却消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洛昙深当初打下的基础非常牢固,“凤皇”越走越稳,不断有项目报到他跟前来,他心甘情愿地操劳着。

此后连续三天,他都觉得周围略有异常。

第四天,他罕见地染上了感冒。

医生来看过之后建议道:“单先生,疲劳造成您抵抗力下降,应当多加休息。”

他服了药,越发感到困乏,在办公室睡了过去,醒来正好到了日落时分,一睁眼就看到满天金色的霞光。

晚上本有一场视频会议,会议资料已经放在他桌上。他拿起看了看,仍感到头痛,索性叫来一名副总,让对方主持会议。

他“偷懒”的次数极少,今日实在心不在焉,打算谨遵医嘱。

天还没有黑,他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没去车库,直接从正门离开。

那道目光似乎又出现了。

洛昙深回国已有一周,明明想念到了极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退缩。

他从“孤鹰”那儿学来一成雇佣兵的本事,尾随人尾随得神不知鬼不觉。

仅是看着单於蜚的背影,他便心潮翻涌,控制不住情绪,好几次险些被发现。

“孤鹰”总说他懦弱,笑他优柔寡断。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弱点也许会跟随他一辈子。

可他也给自己定了个期限——最多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一定不能再逃避。

但这个计划被突然打乱。

单於蜚居然天还未黑就离开了明氏,戴着口罩,一边走一边捂着口罩咳嗽。

他一惊,意识到单於蜚这是感冒了。

换季时节,冷热交替,的确容易感冒,他自己就是一到秋冬准感冒。可看到单於蜚咳嗦,心里却陡然难过起来。

印象里,单於蜚身体很好,极少生病。

如今感冒,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吗,还是被人传染?

是不是第五次治疗损伤了身体?

胸腔突然鼓胀,蓦地发现,不管是自己,还是单於蜚,都不再年轻了。

年初,他度过了自己三十三岁的生日,不久前,单於蜚也已经年满三十。

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比起二十出头时,精力终究是打了折扣。

而且单於蜚还经历过五次他不敢细想的治疗。

他跟在单於蜚身后,想要跑上去,将脸埋在单於蜚肩背上。

此时正是忙碌了一天的工薪族们下班的时间,路上人来人往,市中心这种繁华地带,各个餐饮店铺即将迎来生意最好的时刻。他不知道单於蜚要去哪里,只好远远地跟随。

不久,单於蜚停下脚步。他也连忙停下,半转过身,以遮挡住脸。

单於蜚未往他这边看,而是走进一家人满为患的糖水铺子。

他赶紧追上去,一看,瞳孔瞬间一张。

糖水铺子的外面放着一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特供本店招牌,红糖冰汤圆。

铺子不小,上下两层楼,鲜有空位,单於蜚坐在一楼一张小桌边,点了份招牌。

他悄悄走到楼上,正好能够看到单於蜚。

单於蜚摘下口罩,一勺一勺吃着冰汤圆,偶尔咳两声。

他看得心痛,暗自责怪——感冒了还吃冰!

店员将他的冰汤圆端上桌,他连忙问:“有热的吗?”

“您不是点的冰汤圆吗?”

“我是问你们有没热的。”

“有倒是有。”

“麻烦你给楼下那位先生换一碗热汤圆。”

店员不明就里,却也懒得多问,收了钱之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汤圆端到单於蜚面前。

单於蜚怔愣片刻,脸色顿时一变。

店员说:“您的朋友让我给您换一碗。”

“他在哪?”单於蜚颤声问。

店员看向二楼,“就在……”

那个能够看到一楼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店员奇怪道:“嗯?刚才还在呢……”

单於蜚猛地起身,从人群中挤过,冲出店外。

洛昙深背对糖水铺子,心跳如雷。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让店员换热汤圆纯属潜意识的冲动。

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可他偏偏能够在那么多纷杂的声音里,辨出一个人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

那人正朝他走来。

他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步子,像桩子一般戳在地上。

脚步声在身后几步远处停下。

熟悉的目光笼罩着他。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停滞,热闹散去,天地间只剩他,与他心爱的人。

他慢慢地,动作有些机械地转过身去,刹那间撞进那双深邃如昨的眸子里。

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单於蜚紧步上前,忽一伸手,搂住他,将他用力按进怀里。

他的眼泪晕湿了单於蜚的西装。

凝滞着的时间开始向前走,人们快步行走,像奔涌的川流。

而他们静止了下来,拥着彼此。

单於蜚稍高的体温包裹着他。

“你回来了。”许久,单於蜚轻轻道。

他深深吸气,用同样轻的声音道:“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这篇文选择的是戛然而止的完结形式,剧情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正文里只有假甜,没有真甜,打算在番外里补充一下。番外没有剧情,都是日常,按喜好订阅,不喜欢就不要再订阅了。

第116章番外(一)

秦轩文带着医生赶到滨泉公馆时,正好看到洛昙深蹲在沙发边,准备给单於蜚喂热水。

细心而万能的秦助理:“……”

洛昙深尴尬地站起来,一边给医生让位置一边说:“你们来了啊。”

秦轩文走近,往沙发上看了看,小声道:“先生怎么样?”

“有点发烧。”洛昙深喝掉杯子里的热水,瞄了秦轩文一眼。

他知道秦轩文刚才为什么用那种无语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因为他突然回国,而是他喂热水这一举动。

可单於蜚烧得厉害,他又从来没照顾过人,除了给喝热水,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以前听陈琼宇吐槽现在的男人一见女朋友生病,就只知道说“多喝热水”,和猪没分别。现在自己恐怕也是猪一样的男朋友。

不久前在糖水铺子外,他就感到单於蜚体温偏高,当时本想直接将人送医院去,但单於蜚牵着他的手,轻轻说着想带他回家。

被那样的目光包围着,他心口都麻了。

皎城刚入秋,前两天降了一回温,路上秋风凉凉,他依偎在单於蜚身边,顿时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滨泉公馆是他们一起住过的地方,一进门他鼻腔就泛起酸,但还未来得及怀念过去,单於蜚就脸色极难看地躺进沙发里。

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后的情形,没有哪一种是“单於蜚感冒发烧,而我不知所措”。

单於蜚没什么力气,呼吸比平时急促,身上的凛冽感褪去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像二十岁时一样,似乎总也看不够。

他心中酸酸胀胀,伏在沙发边,用额头去碰单於蜚的额头。

真的很烫。

“用我手机给秦轩文打电话。”单於蜚软着声音说:“叫他带医生来。”

他连忙照做。

秦轩文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毫不意外,让他照顾好单先生,自己马上就来。

而他的“照顾”就是守着单於蜚,让单於蜚喝热水。

医生正是之前给单於蜚看病的那位,十分了解单於蜚的身体状况,随身带着对症的药,叹气道:“您还是太疲惫了,我让您休息,您怎么在办公室睡一觉就算休息了呢?”

说完又看向秦轩文:“你得看着单先生,趁这次养病好好休息一下。”

秦轩文视线一转,“洛先生。”

被点名了,洛昙深立即应道:“我在。”

秦轩文客气道:“单先生就拜托给您了。”

医生不认识洛昙深,问秦轩文:“这位是单先生的新助理?”

秦轩文想了想,以聊工作的口吻道:“嗯,新来的生活助理。”

洛昙深:“……”

医生于是转过来,详细讲什么药要什么时候吃,生病期间忌生冷,食物要营养清淡,还要多吃水果,保证睡眠。

洛昙深听得认真,一一记下,回头时见单於蜚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医生交待完就要走了,秦轩文也要离开。

洛昙深有些不踏实,连忙将人拦住,“你不留下来?”

“不是有您在吗?”

“我……”

“先生就交给您了。”秦轩文说:“先生病休,很多事务还等着我去处理。”

他还想将人留下来,搭在沙发沿上的手却被单於蜚握住,轻轻捏了捏。

“你在就行。”单於蜚说。

他心尖一软,反握住单於蜚,“好。”

秦轩文和医生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洛昙深本该立即倒水让单於蜚吃药,却痴痴地在沙发边看了好一会儿。

“看什么?”单於蜚声音既疲惫,又带着笑意。

“你也会生病。”他将单於蜚的手握到唇边,低头吻了吻,“以前都是你照顾我,这次轮到我照顾你了。”

单於蜚轻抚他的脸,片刻道:“你瘦了。”

他吸了口气,起身倒来水,将药一份一份分好,“来,先把药吃了。”

药在他手心,单於蜚抬手欲接,他摇了摇头,直接喂到单於蜚嘴边。

“谢谢。”单於蜚说。

“怎么还说‘谢’呢?”他放下杯子,“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单於蜚抿着唇笑,昔日的淡漠不见了,从眼中流露出来的全是柔情与眷恋。

洛昙深拿来毛毯和靠垫,给他盖好垫好,看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夜晚了,说:“我刚才看过了,家里没水果,我出去买点儿。”

正在这时,单於蜚的电话响了。秦轩文说半小时之后,有人会送水果和熬好的粥来。

“秦助理真厉害。”洛昙深耸了耸肩,“那我就守着你休息好了。”

说完,他在地毯上丢了个靠垫,盘腿坐了上去。

单於蜚笑,“不用守着。这样坐很累。”

“不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眼眶突然红了,“陪你,我不累。”

药效上来,单於蜚脑中沉沉,眼皮有些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