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下楼。
唐家姐弟走前面,唐斐回头瞧瞧同样墨镜口罩的修长女人,悄声问唐若遥:“她是谁?”
唐若遥:“我同事,顺路过来的。”
她声音不大,但是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秦意浓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唐斐又回头看看,小声道:“她长得好像哪个大明星啊。”
唐若遥:“……确实是明星。”
唐斐:“谁啊?”
唐若遥有点凶地回:“话怎么那么多?刚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现在这么八卦?”
秦意浓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
关菡在附近最好的宾馆定了间豪华套房,进了酒店房间,唐若遥和秦意浓才放心地除去伪装,唐若遥这张明星脸唐斐已经见惯了,倒是另一张……
眉细目长,容姿华美,明艳不可方物。
单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举手投足便是天生的万种风情。
唐斐跳了起来,手指着秦意浓,两眼放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她她她……”
唐若遥拍掉他的手,说:“同事。”
唐斐连亲姐都忘了,嗷的一嗓子:“是秦意浓啊!!!”
“我知道。”唐若遥将他的脸强行转过去,捂住他嘴,对秦意浓道,“不好意思秦老师,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唐斐:“唔唔唔唔!”
秦意浓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唐若遥从她那一耸肩里莫名看出了几分得意。
她秦大影后家喻户晓,享誉国际,到处都是她的巨幅广告,被人认出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关菡去倒水了,秦大影后在看唐若遥教训弟弟,嘴角带笑,眸底闪过怀念神色。
“你丢不丢人?啊?”
“我以前回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你什么时候粉的人家?不好好学习,学会追星了?”
“老实坐好!”
唐斐被收拾得妥妥帖帖,手脚规矩地坐在沙发里。
唐若遥局促地看向秦意浓,赧然道:“见笑了。”
秦意浓唇角微勾,摆手示意无妨,她眨眨眼,好奇问道:“是不是做姐姐的都这么凶?”
“啊?”唐若遥一愣,以为秦意浓是在打趣自己,脸腾地发热,说,“小的一般比较皮,不凶一点的话管不了。”
唐斐在此时抬头,帮唐若遥说话道:“姐姐不凶的,她都是为了我好。”
再懂事的男孩子也有皮的一面,唐斐也不是从小就懂事,是唐若遥离家后,江雪珍又不怎么管他,他被迫早熟。小时候唐斐闯了祸,唐若遥直接上手揍的情况也不少。都说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幼时兄弟姐妹陪伴长大的情谊更胜夫妻,上一刻打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就能前事尽抛,约着去小卖部买好吃的。
唐若遥道:“算你有点良心。”
唐斐笑。
秦意浓对唐若遥的话深以为然,眼角弯起来,神色颇愉悦:“我小时候也很皮,没少挨打。”
唐若遥神色微动,不经意的口吻问道:“秦老师有兄弟姐妹吗?”
秦意浓沉默了很久,久到唐若遥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有。”她说。
秦意浓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雾气,再抬眸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有个表姐,很凶的,她身体不好,追上几步就气喘吁吁,我怕她出事,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她来打。很久以后,她跟我说,她是装的,不然追不上我。”
唐若遥:“哈哈哈。”
秦意浓:“听我妈说,我小时候不肯好好吃饭,一到吃饭时间撒丫子就跑,我……表姐拿着饭碗在后面追着喂。”
“你表姐和你住一起啊?”
“嗯……她父母工作忙,借住在我家。”
“那和亲姐姐也差不多了。”唐若遥不假思索地说。
“是啊。”秦意浓接过关菡递过来的水,抿了口,“我十二岁那年,她考去了首都念大学,p大,那年她才十五岁。”
唐若遥惊呆了:“十五岁上p大?这是天才吧?”放在小地方都要上报纸的。
秦意浓笑笑,很与有荣焉的样子:“要不是小学时我妈怕她学习跟不上,少跳了一级,她十四岁就该上大学了,后来我妈还挺后悔的,一直念叨这件事,说她要是早点跳级就好了。”
唐若遥说不出话来:“了不起。”她想了想,说,“那你不是很惨?”
秦意浓挑眉:“嗯?怎么说?”
唐若遥说:“别人家的孩子啊。”
秦意浓大笑,笑到眼角有泪飞出来,她抬手用指背擦了擦,说:“还好,她经常给我辅导功课,只是我资质蠢笨,怎么学也学不到她那样好。”
唐若遥槽道:“她那样的是变态级,有几个普通人赶得上?她走她的天才路,你做你的普通人。”
秦意浓微怔,指腹摩挲着杯沿,低声道:“你说得对。”
只是她当时不懂这个道理。秦露浓在前面走,她在后面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却连够上对方的背影都费劲。
秦露浓答应她会在p大等她,不等秦意浓高中毕业,便远赴重洋,去了m国留学。秦意浓不是不知道自己资质平庸根本考不上p大,却依旧心生怨怼,她高考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本可以安稳度过一生,最后没去上,而是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而然地一脚踏进了“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的娱乐圈,从此十年多舛,命运波折。
唐若遥问:“那她现在做什么工作?”
秦意浓双眸低垂,轻声道:“她死了。”
“什——”唐若遥猝不及防,马上开口道,“抱歉。”
“没关系。”秦意浓不动声色地仰了仰脸,将眼底上涌的热意倒逼回去。
“不说这个了。”秦意浓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来问,笑意浅浅,“你不处理事情吗?等天亮?”
唐若遥嗯了声。
秦意浓偏头询问:“明天要我陪你一起吗?”
唐若遥轻轻颔首,道:“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吧。”
按理来说秦意浓应该说好,然后将房门一关,将自己隔绝起来。但从客厅看过去的主卧房门空洞,房里更是一片漆黑,像蛰伏着一只亟待猎物的猛兽张着大口隐藏在黑暗里。
不比亮堂的大厅,也没有让她能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秦意浓抿了抿唇,故意装作听不懂人话似的,道:“我还不困。”
唐若遥始料未及,讷讷:“那……”
“我再坐会儿。”她态度大大方方,仿佛毫无私心,问唐若遥,“你要睡了吗?”
唐若遥嗫嚅:“我也……坐会儿?”
一个引人发笑的问句。
秦意浓勾勾唇角。
唐斐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怎么看怎么违和。
唐斐戳了戳唐若遥的胳膊,唐若遥将视线从秦意浓身上收回来,问:“干吗?”
唐斐指指她耳朵:“红了。”
“多事。”唐若遥屈指,往唐斐脑门敲了一个爆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