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疏睁开眼撞进沈隽意咬牙切齿的暴怒里,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东西,反倒攥着他手臂的手指紧的就要撕裂他的皮肤,疼极了。
“你!”沈隽意呼吸沉的可怕,咬牙半天却只说了句带着心有余悸的温柔:“你在这儿别动!”
说完,他拔腿就朝失控的车追去,因为这一路小摊贩很多,石墩子和其他障碍物也不少,大大阻碍了车的行进速度,沈隽意追了数十米总算追上了。
车门都关着,他没法儿进去,他不是蜘蛛侠不可能平白爬上去。
傅清疏皱着眉,看他翻身利落地爬上了一个屋顶,跟着车的行进方向往前跑了几步,找准机会看差不多了跳上了车顶,却被惯性险些从车顶摔了下去。
傅清疏心尖跟着一颤,立刻揪紧了。
车就算走得再慢惯性也是很大的,这要是被扔出去再被碾一下……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尖垫在口腔嫩肉上,戳破了一个口子。
他尝到血腥气,像极了沈隽意的信息素。
傅清疏攥紧手,这时老婆婆的小孙女走过来,千恩万谢地哭起来:“谢谢,谢谢你。”
“没事。”傅清疏略微颔首,迈过一地烂菜叶朝沈隽意的方向追了过去。
后车厢有个铁扳手,沈隽意捡起来掂量了下,苦中作乐的说:“有点扳手的尊严啊,别砸不烂个车窗,丢人知道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爬上车顶,艰难地挥起手用力地往车窗上狠锤,但因为车在向前行驶他的力气被分散了一些,再加上现在的车窗玻璃的防爆都做的很好,这一下竟然没砸碎。
他加大力气在上面两角分别砸了几下,想砸下面的时候因为惯性身子一歪,车顶没有抓手的地方,再多用点力就有可能被甩出去了。
沈隽意只能在上面两角用力敲了几下,再狠狠往中间一砸,好在车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他扒紧车窗顶试了试,慢慢挪下去,争取能一下从副驾窜进车里。
这一下不成功,他就没有第二次上车的机会了。
沈隽意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
“沈隽意!”
傅清疏的声音突然传来,沈隽意一回头,看见右侧有一辆车正飞速驶来,因为是绿灯,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哪怕减速可能也来不及了。
这真要撞上,连人带车都得报废。
沈隽意瞳孔猛地扩大,来不及思考的一咬牙跳进副驾,没等喘气就抓着方向盘猛地一打,直直地朝绿化上撞了上去。
同时,他伸腿将司机的脚朝一边踹开,硬生生以一个艰难扭曲的姿势一下子将刹车踩到了底。
方向盘打的太猛,货车差点侧翻,悬空了一半又沉沉地砸下去,地面一阵颤动掀起一大股烟尘。
车头撞上绿化,幸好来的那辆车已经提前减速,只扫到一点车尾,增添了一点撞击力,车身猛地一震,也停了。
烟尘里,大货车撞树,另一辆车的急刹和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刺耳极了。
“沈隽意!”傅清疏脱口大喊,尾音里竟然带着一股颤意。
沈隽意的头几乎磕上挡风玻璃,没顾得上安全带这种东西,差不多就是被惯性直接扔出去了,要不是死死地抓着方向盘,可能要从挡风玻璃飞出去也说不定。
大货车的车位很高,傅清疏站在地上够不着里头的车门开关,急切地拍着门问:“沈隽意,你怎么样!沈隽意,回答我!”
沈隽意感觉眼睛上湿黏黏的,伸手一摸才发现流血了,随手摸了一把找回视线,“没事。”
傅清疏拍车门的手都在发抖,声音更是颤的不像话,刚才烟尘里发出轰隆一声撞击的时候,他心脏都快被撞碎了。
他忽然觉得害怕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会在他面前失去生命,再也不会笑着气他,故意找他麻烦,又大张旗鼓热烈明朗的追求他。
“没事就好。”傅清疏松了口气。
司机还没醒,沈隽意忍着头疼伸手探到他鼻子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又伸手按到他颈侧的脉搏上,弱的几乎感觉不到。
“醒醒。”沈隽意拍拍他的脸,艰难地喘了口气,“大哥,再不醒咱们就得一块儿天堂一日游了。”
司机还是没醒,沈隽意一开始估计他要么是疲劳驾驶要么是有什么急病,现在撞成这个样子还不醒,基本就是犯病八九不离十。
“司令!”另一辆因为撞击被逼停的车卡在了路牙石上,驾驶位下来一个男人,正弯腰在后座低声呼喊。
沈隽意清了清嗓子,抹了把自己额头上不停渗出的血,问傅清疏说:“叫救护车没有?这个人可能是有什么急病,都跟黑白无常手拉手了还不醒,再等一会就该跟阎王老爷谈人生了。”
傅清疏没顾上他的耍贫嘴,根本入耳这些话,一门心思问他:“你能下来吗?有没有伤到哪儿,骨头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别急。”沈隽意见他担心的眼睛都红了,忙安抚他说:“车不快,没怎么伤着,别怕。”
傅清疏听着他的话还是不放心,“你下来我看看。”
沈隽意试着开了下车门,锁芯因为撞击变形卡住了,尝试了几下还是纹丝不动,又伸手去够主驾那边的锁,一样也坏了。
他倒是能翻车窗出去,但刚才那一个撞击没把肋骨折在这儿已经是万幸了,跳下去恐怕得当场去世。
傅清疏见他没说话便明白了意思,多半还是受了伤,微微咬了下嘴唇,视线一偏正好看见沈隽意刚才砸完了车窗随手扔在挡风玻璃前的扳手,说:“扳手给我。”
沈隽意浑身疼,忍着痛苦哑声笑说:“教授,别告诉我你还会拆门啊。”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稍稍比划了一下车锁的位置,伸出两指点了点大概是比划方位,然后就把扳手大头的位置往某一点猛地一砸。
“啪!”
沈隽意略一怔,还真会啊?
“乖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傅清疏没理他的打趣,沉默着拽了拽车门,没拽开,他又伸出手丈量似的点出一截儿,又是狠狠一砸,砰砰的震耳欲聋,配着傅清疏微微蹙起的眉头像是在拆炸弹。
这次车门拽开了。
沈隽意因为巨大的撞击其实早已撑不住,随着他拉开的车门一下子倒了下去,傅清疏接住他,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沉声问:“你怎么样!”
“没、不碍事。”沈隽意靠在他肩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他颈侧细致的皮肤,还有隐隐约约的雪松气缠绕着松木香气,但没闻到多少信息素气味。
沈隽意瞬间睁开眼,拨了他衣领一下,看到腺体处的疤痕已经脱落了,只有一个浅粉的小疤痕淡的几乎看不见。
难道他还在用那个禁药!
沈隽意眼前发雾,因为刚刚的撞击有些看不太清,便凑近了去打量,呼吸陡然落在了腺体上,差点吻上去。
傅清疏本能的一颤,别过头防备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沈隽意攥住他的手臂,强撑着站起身来,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湿黏往自己衣服上一抹,不答反道:“想起来的,我头上有血别把你身上弄脏了。”
傅清疏看着沈隽意发白的脸色,忽然发觉他其实还是个成年不久的少年,遇到危险也会害怕,顿时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轻轻吸了口气又恢复了疏离的语气,说:“回去洗干净就行了,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沈隽意摇了下头,说:“不要你抱,太沉了,压着你。”
傅清疏心头发软,头一回没有推开反倒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你压不着我。”
沈隽意笑笑没再接话,撑着身子去看被路人连拖带抱弄下来的司机,哑着嗓子说:“你们把他平放在地上,别乱折腾。”
“可他身上……”
沈隽意缓着气,因为胸腔被狠狠撞击过,疼得活像是跟人借来的,喘一下气都跟针扎一般,好不容易才送出一句:“心肺复苏会吗,不会就别折腾,嫌他死的慢就拎他起来晃晃,三分钟内他就能交代在这儿。”
“先生!你是医生吗?”男人冲过来握住沈隽意的手,把他拽的一个踉跄。
“嘶。”
沈隽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男人这才发觉自己冒犯了,恭敬地低下头道歉。
沈隽意打量他,炎热的夏天还穿着一身黑西装,从领口到领带都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剪的极端几乎贴着头皮,站姿比傅清疏还要直,活像是个旗杆成精。
没得到回应,男人又问了句:“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
沈隽意看着他,说:“不是。”
男人垮下脸,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男人竟然在脸上浮现出了害怕和马上就要急哭了的神情。
“哎哎哎别哭,有话好说。”沈隽意一提气顿时浑身一阵抽疼,颤着手按住傅清疏的肩膀吸气:“路见不平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儿。”
傅清疏扶住他的手臂,看见多处红肿和划伤,还有额头上往下滴的血迹,心尖像是被人扎了一下。
“还贫。”他单手扶着,另一手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在他额角上轻轻擦了一下,“疼吗?”
沈隽意摇了下头,低声说:“再不说点儿笑话我可真就笑不出来了,刚刚那车过来的时候魂都吓掉一半儿了,我骑虎难下了,这要不避开,那起码一尸四命。”
“你还知道怕。”傅清疏喉咙口堵着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撒出来,沈隽意刚才去拦车是为了救人,不是闯祸。
他怎么能指责这么英勇的少年。
他应该夸奖,可看到他差点就因为车辆撞击而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心底却又希望这个少年自私一点,这样他就会知道要先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傅清疏咬紧牙关,温柔地给他擦脸上的血迹,一言不发。
沈隽意忽然攥住他的手,说:“傅教授,手帕擦脏了。”
“脏了就不要了。”傅清疏有些气闷,也不知跟谁赌气,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转而说:“不值钱,你别总觉得我有多干净。”
沈隽意松开手任由他擦了一会,侧头去看那西装男人打电话,轻声跟傅清疏说,“教授,扶我去看看那个老先生。”
男人快要急哭了,这里太偏僻了,他已经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可对方说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才能赶到。
他已经陪着司令来这里祭拜过十几次了,这次竟然出了这样的问题,都怪他开车不够稳妥。
男人越想越害怕,如果司令因此而发生不测,他万死都不能赎罪了,他会是整个罗国的罪人。
“先生,如果您是医生的话,能麻烦您看看我们司……老爷吗?他已经晕过去很久了,医生说还有很久能过来,求你!”
傅清疏不太同意,“他不是医生,只是医学生,可能帮不了你。”
“只要您看看,您可以不实施治疗,可以吗?”男人几乎要给他原地跪下,一脸痛苦的哀求,“我真的很担心,万一他撑不到医生过来,求求你了先生。”
傅清疏没松开手,一字一顿地交代他:“没有把握就别擅自伸手,你不想做医生,也别背负人命。”
“我。”沈隽意仰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呢喃般说:“我早就背了人命了。”
说完,他推开傅清疏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往那辆底盘还算沉的suv迈了过去,一个老者脸色惨白的歪在一边,进气少出气多。
沈隽意伸手探了下颈侧,又伸手去拨他的眼皮,过了会说:“把你们老爷抱出来平放在地上,小心一点。”
男人忙不迭点头,却先跑到了副驾拽出来一个真丝毯子铺在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出来,放国宝似的搁在上头。
沈隽意小声吐槽:“脏和死,这人选择了死?”
傅清疏担心地捏紧了手指,沈隽意上过几节课他一清二楚,上回在君燃酒吧救人那是医学生的基本常识,第一节课就教了,但今天这个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