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如同被抽干力气一样把头往一旁别过去,紧紧闭阖双眼。耳根直至锁骨的轮廓线在灯光下微微弹跳,汗渍将那里染成一片金色。低头看着,仿佛一尾搁浅的鱼在黄昏时的粼粼波光中彷徨挣挫。

……很痛吗。

一定很痛吧。

沈雁伸出一边手,轻轻抚上那张脸。

“齐誩,”他声音喑哑,这一刻终于组织起来一句完整的话,“……如果你要推开我,就现在。”

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是煎熬。正如从他的发梢上滴落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打在齐誩身上,留下咸而苦涩的味道——属于哀求的味道。

听见他这么问,齐誩缓缓把双眼睁开,两个人目光胶着在一起。

他的眼睛还在发红,眼角也还是湿的,脸色因为疼痛的关系仍旧有些苍白,却在此时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对眼角微微向下弯起,形成一个非常恬美的弧度。一颗豆大的泪珠在这个动作完成的时候涌了出来,无声无息掉落在沈雁的指间。眼睛表面那层湿润的光也跟随这行泪水一同没入发鬓,一如他们感情涨潮到现在满溢而出的样子。

沈雁的手指上还有一枚胶布。

眼泪从胶布边缘钻进去,盐分渐渐渗进伤口,产生了少许疼痛感。

齐誩这时候侧了侧头,脸颊在粗糙的胶布表面不作声地磨蹭两下,嘴唇从他的手腕那儿擦过去,接着是手掌,手指,最后找到当时刀伤所在的地方,像一只正在舔舐伤口的猫,舌尖缓缓沿着胶布下面的指关节绕了一圈。

“如果,你要继续的话……就现在。”

松口的时候,齐誩如此回答。

答案很显而易见——事实上,答案在当初对方进驻自己心房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所谓的意志力,所谓的判断力,所谓的忍耐力。

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沈雁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落到齐誩额前,轻轻将那里的发丝向后一捋,把齐誩的头结实地按回到枕头上。

齐誩顺着这个动作向后仰,微微弓起腰椎,沈雁在那一刻压下去紧紧拥住他,双手托起他的髋骨,欺身过去,在极大的克制力下开始抽动。

因为仰着头,齐誩的喉结在光线中凸显出来,每当他干渴至极轻轻吞咽,那里便会上下一动,沈雁一言不发地低头咬了上去,牙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以至于齐誩似痛非痛地呜咽一声,喘着气在枕头上后退。

而沈雁却早他一步,一边手牢牢扳住了床沿,身体在胳膊的牵引力下压向前,仍旧密密实实地挺进。

“啊……”

齐誩脑中一片空白,而眼前一片眩目,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彼此结合的地方,右手不知不觉从沈雁肩头滑了下来,沉甸甸地落在枕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一种令人失去抵抗力的麻痹感,只能死死攥住枕头一角。

一开始那种痛楚已经渐渐冲淡,取而代之的是鲜明的、锋利的、被一个男人贯穿的感觉。

痛还是痛,却想被对方更彻底地占有。

哭还在哭,但是之前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泪水已经干了,哽咽声也停止了,一对眼睛微微发酸,流动的光在眼睛表面来回打转,把面前这个男人毫无保留地印在中间,比那些涌出来的泪更多一分缠绵悱恻的味道。

“沈雁……”律动之间,他忽然沙哑地喊出这个名字。

沈雁应声抬起眼睛,一边喘一边轻轻凑过去吻他眼眉中间那块地方。一种特别怜惜的吻法。

“沈雁,”他说,“我,喜欢……你。”

句子因为身体的交缠零零碎碎,却比任何时候都痴心。沈雁没有回答,只是左手摸索过去抓住了他揪住枕套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在那里完全松动之后接过那只手掌,最后十指相扣。

两人的一生似乎也在手指交错的时刻紧紧缠到了一起。

在寂寥的初冬之夜,四下沉静,任何一点细微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况且他们本来便对声音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