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相信厉逍,他会在明知厉远来者不善,不安好心的前提下,却仍然因为某种窥探的好奇心,而和对方见面吗?
如果他真的相信厉逍,如果他真的相信厉逍,他会对厉远说我不会主动离开厉逍,而不是说我绝对不会和厉逍分开吗?
如果他真的相信厉逍,他会连多追问一句都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敢问出口吗?
连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其实还是在厉逍允许的范围里,有分寸地活动,有限程度里的黏人,适当情况下的撒娇,他小心地把握着这个尺度。
但是厉逍又如何呢?他要自己相信他,并且作为交换,以获得信任的建立,他主动张开自我坦白,但那也只是在他愿意的范围里,一旦涉及他不愿意的地方,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强硬的,不容人靠近的厉逍。
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却反过来要求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这才是时郁今天一直困惑,甚至感到生气的地方,这并不公平。
缺失的信任要重建很难,他感觉得到厉逍的努力,他也很想一步一步地去靠近厉逍,但是这不是他想就可以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的害怕,退缩,不自信,只要厉逍皱皱眉,他仍然是那个不被爱的,害怕被厌恶,被抛弃的时郁。
所以他明明话到嘴边了,只要嘴唇上下一碰,就可以把自己的困惑,自己的疑虑,自己的不平,说给厉逍听。
但他闭上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丧失了向人剖开自己的勇气,也再没有胆量敢赌会不会失去。
32.1
厉逍张牙舞爪的控诉和宣泄,换来的是时郁的无所适从,无言以对,于是那点玩闹似的怒气也从厉逍的脸上褪下去,他沉默而无言地看着时郁。
他说:“那你呢?”
时郁一愣:“什么?”
“你说决定权在我,处处都为我着想,我怎么样你都可以接受,那你呢,你怎么办呢?”厉逍看着他,觉得心脏的部位又细密地泛起痛意来,“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怎么样,什么结果,你都不打算再争取了,是吗?”
时郁一愣,觉得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解释:“我,我当然是不想离开你的,可是,这个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说争取就可以争取的……”
“你肯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很开心了,我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如果……”时郁声音一顿,声音低下去,某种悔罪的神色,说:“……我不想再那么任性自私,让你为难了。”
厉逍深吸口气,发出像是磨牙的声音,他生了气,却又不肯承认自己在生气,更不想对时郁生气,于是最后只是咬着牙,把那口气憋回去,他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说:“你为什么总是说这些让我生气,又让我心疼的话呢?”
时郁听了,在他怀里反应很大地,急急地说:“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我不是说来要你可怜我的……”
“……我知道。”厉逍按住他,声音低哑地,说,“你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问题。”
“是我不好,让你没安全感,还是不敢相信我。”厉逍握着他的手腕,看到两个人的纹身贴在一起,他觉得眼睛略微发酸,缓声说,“没事,我不着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说是这么说,到睡觉的时候厉逍却又凑过来,抱住他,说:“但是你以后不能再说随便我这样的话了。”
语气很有些委屈,时郁听了,觉得心软,又有种冲动。
其实他也很想说一句,那你呢,能不能不要总是和我说,这些都是小事,不用你管。
他对厉逍其实很有一种窥探欲,想要了解他的事情,想要窥视他的一切。
他也很想像厉逍对自己那样,理直气壮地霸道,对他提出要求,用手抓住他,蛮横地说我想要你这样。
但是他知道这样不正常,也很招人厌恶。
所以他喉结动了动,缩了缩手指,最后只是拍了拍厉逍的背,乖乖地说:“好。”
厉远的来访好像只是平静水面上落下一块石头,很快水漪散尽,水面平静如初,并没有对厉逍和时郁带来多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