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朋友,唯一算得上‘哥们’的梁皓,也早在七七之后就因为战术防御分离两地,少有消息。自己留在湖南抗日,梁皓则带着精锐的装甲部队撤回了重庆。
自己再辗转到了缅北,曾见过梁皓一次,当时,他正率军攻打日军七号堡垒,伤亡惨重。
匆匆的一面,战事紧急,更无法叙旧——
昔日的回忆几乎将岳维仁淹没,他忽然扑过去,抓住了站在房中,不知所措的中年男人的肩膀:“你说啊……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中年人皱起了眉头,脸上出现少年一般的表情,他咬着嘴唇,睁着乌亮的眼睛:“唔……我不知道……”
在与之对视的清亮瞳仁中,岳维仁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又肮脏,又糟蹋。
又狼狈,又低贱。
哪里还有以前军人的影子?
这个人……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岳维仁凭着酒意,冥思苦想……
难道又是共+党的间谍?可自己早已没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还派他们盯着他干什么?
小溪第一次见他,也是一样的场景。那个时候,小溪撑着一把伞,在雨里,静静地看他。
这样下雨的季节,似乎总是能撩起岳维仁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和浪漫。
为他撑起一把伞的人,他永远都会记在心中。
他对她就此一见钟情。
从此爱上她,万劫不复。
他们的结合,是革命提倡的新式婚姻。
她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如今,一切都天翻地覆。
他岳维仁,除却一身身经百战的皮囊,现下什么也不剩,寡廉鲜耻,苟且偷生。
“谁派你来的?”岳维仁哑声道。
“唔,没有人派我,我看见你在桥下……”
“我问你,谁派你来的?!”岳维仁提高了声音。
当年,小溪来劝降他时,曾说:“我是爱你的,我不是为了任务和你结合,你知道,党的纪律不准女同志为了执行任务而交出身体。”
“滚!”
当时,岳维仁赤红着眼睛,指着那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如此怒吼着咆哮。
如今,似曾相识的景象重现。
这个站在眼前的男人,也在雨中为他撑伞,可却显得又可笑,又可怜……
“没……没有人……我……我看见你在桥下……”中年人唯唯诺诺地重复着。
“……你……你走吧……”岳维仁盯着中年人看了半晌,终是哑声道。
“唔……那个……你看起来状况不好。你吃了饭么?我可以请你吃饭?”中年人并未听从岳维仁的劝告离开,反而提出了建议。
岳维仁心下一阵反感,他皱眉:“……为什么?”
“唔,我想跟人说话,我太太在逃难的时候病死了,我儿子有自己的事情,总是不理我,我孙子要学习,说我是傻子,不跟我说话。”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类似委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