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年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种无聊的事,他都觉得有趣。他就是喜欢欣赏陆拾为他逆来顺受小模样,明明是他不想做的事,只因为他要求,他还是会隐忍不发地让他满意。
顾锦年盯着陆拾因专注而轻颤的眼睫,不禁想起陆拾的这副样子,他是在哪里见过的。
好像也是这般风和日丽的一个早晨,那个人坐在实验室的窗前,做着食盐的提纯实验。
顾锦年蓦然抬头,看着陆拾目光专注地握着玻璃棒,搅动着坩埚中沸腾的浓盐水。
他的眼神很专注,心无旁骛。多么无聊的游戏,顾锦年自己手下也在做同样的实验,只是他们这一组其他人实在废物,半天连个漏斗滤纸都贴不好。
陆拾一个人在实验,手下利落,目光专注,已经抢先到了最后一步。
如今顾锦年已经想不起,当年的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他丢下他那一桌人,情不自禁凑去看陆拾的实验结果。
酒精灯的灼烧,让水分逐渐蒸发殆尽。少年的目光专注于器皿底部那逐渐释出固体的食盐。而顾锦年的目光,专注于他。
他那时或许觉得陆拾那样有趣吧,一丝不苟地慢慢搅动,像在制作什么秘密药方。
顾锦年可能是出于少年人的好奇心吧,忽然就伸手握住了陆拾搅动玻璃棒的手指,想和他一同在坩埚中搅动几下。
他没想到,他这漫不经心的举动竟然吓到了他。
少年微怔,仓皇间抽回了手,将玻璃棒留在了顾锦年手中,客气道了句:“你来。”
顾锦年当时想,碰一下怎么了,反应这么大,又不是女孩子。
可他抬眉间,又遇上陆拾困惑的眼神。
他才意识到,就算都是男孩子,这个人他也轻易碰不得。
那些年,他从来没有碰过陆拾。不同于跟别的男生那种嬉笑怒骂、勾肩搭背。对于陆拾,他不太敢去碰他,甚至一句重话,他也不敢跟他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彼此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那种感觉很是疏离,让人进退无措。
那天的气氛确实有些尴尬了,但顾锦年向来伶俐,他很善于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可他那天居然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说了句他至今还都记得蠢话。
他说:“这盐,我中午能拿回家炒菜吗?”
但他没想到陆拾突然噗嗤笑了,眼睛弯起来像是月牙:“要帮你打包吗?”
最后,顾锦年真的把陆拾给他打包的盐,带了回家。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这桩少年往事,不禁觉得像是回到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看着陆拾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陆拾还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依旧自顾自专注抠着瓶盖。
顾锦年只觉陆拾这个人挺奇怪的,明明连话都没几句,还埋头摆弄着一个破玩意。
可他好像只是坐在这里,就让他的屋子里满满都是和煦回忆。
他看着这个死心眼儿真为了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跟这瓶盖子较上了劲。
他抠了半天也没扣开半一点儿缝隙,素白的指尖都抠得发红了。
顾锦年这才意识到什么,赶忙一把握住他的手,想叫他停下来。
可是他刚一握住陆拾的手,眼前的人又僵住了。
他没像当年那样仓皇抽手而去,只是由着顾锦年握着他的手,任由他从他掌心里抽走那一小罐食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