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咱去看看孩子们,我还得跟你介绍一下我们福利院的情况,马奶奶的白内障彻底没治了,现在眼睛整个儿是花的,完全看不见,咱们福利院里头,除了几个做饭的阿姨,也就我了,人手严重不足啊。”大姑娘边走边说,把穆铁和苏湘玉完全晾在一边。
不过,令苏湘玉比较赞赏的是,这个姑娘的说话,听起来非常有逻辑,也非常有条理。
“现在福利院总共有43个孩子,大一点,今年马上能安置的有9个,剩下的就得咱们自己养着,对了,我不一直跟你说嘛,这么多年了,《领养法》一直出台不了,我们的领养工作就特别难做,你看看,福利院穷成这样,师资吧,就我一个,还源源不断的有人把孩子给送来,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大姑娘在前面走着,边走,边摊开手说。
叶向东只听,四处看着,并不说话。
福利院总共就两层楼,秦玉盘带着苏湘玉和叶向东见了所谓的马奶奶,也就是这个福利院的负责人。一个特别老的老太太,甫一进门,苏湘玉就听见她在嘟囔:“政府不给钱就不接收,谁规定我们必须接收孩子的?”
这老太太还是旧式打扮,发髻梳的油光水滑,两只眼睛明烁烁的,看见叶向东,两只手就拍一块儿了:“这是向东吧,几年没见过了,哎哟我的孩子哟。”
叶向东于是跟苏湘玉解释了一下。
这个马奶奶,是个丈夫儿子全死在解放战争中的烈士母亲,解放后在福利院工作,就一直守着这个福利院,多少没父母的孩子,都是在这儿,由她养大,再一手调配出去,叫人领养。
他们要谈福利院的事情,穆铁闲极无聊,也是看外头孩子多,就准备到外头去走走。而苏湘玉呢,本来也是想听听的,但穆铁一直在拽她,她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大夏天的,福利院的孩子们穿的很干净,最小的也就两三岁,大的有十二三岁的,大的带着小的,都在大院里的草坪上玩儿。
苏湘玉是来工作的,所以得问问,到底养猪厂在哪儿,她想去看看人家这边的养猪厂。
于是,挑了个大概有十二岁的小伙子,她就问:“小伙子,养猪厂在哪儿,离这儿远吗?”
小家伙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涕,苏湘玉这才发现,这孩子大概是个智障。
挺难得啊,一智障的孩子,穿的衣服挺干净的。
不过,有一个一直在不停的脱裤子的,大概四五岁的小家伙梗着脖子就说:“我知道,就在东边,两里地儿。”
一个大点的小姑娘掐了他一把:“把裤子提上去,弄脏了小心我揍你。”
“你才不敢揍我,因为我从来不去井边儿上,我才不会掉进井里淹死,我还会告状。”这小家伙声音还挺大。
小姑娘立刻说:“赶紧走,不要理陈铜,要不然我把你们一起揍。”
原来这圆头圆脑的小家伙叫陈铜呀,苏湘玉摸了把穆铁的脑袋:“他跟你是一家子。”
穆铁穿的干净又漂亮,小伙子现在七岁了,正是帅气的时候,一咧嘴说:“可不,铜和铁还真是一家子。”
不过,随着穆铁这一句,小家伙注意到穆铁了,因为穆铁在飞机上蹭了点机油,身上那件来自四十年后,布衣坊的小背心儿上就有点黑渍。
看起来,陈铜很羡慕穆铁的小背心儿,揪着他的衣服,居然就开始给苏湘玉告状了:“阿姨,揍他,他的衣服脏了。”
苏湘玉耐心的解释说:“衣服给人穿着,就是要给人穿脏的,脏了我会洗。”
“是把他丢进井里头去洗吗?”陈铜贼阴阴的笑了一下:“哥哥,你死定了哟。”
不过就在这时,秦玉盘出来了,才喊了一声陈铜,那小家伙嗖的一下就不见人影儿了。
“福利院的孩子皮,你要不收拾着,不让他们害怕你,管不住。”秦玉盘解释说。
这已经是中午了,孩子们据说是吃过饭了,秦玉盘叫了福利院做饭的俩阿姨出来,说要给叶向东和苏湘玉下面条吃。
不过,她才把苏湘玉和穆铁带到食堂里,回头发现叶向东不见了,于是又匆匆忙忙跑出去找叶向东。
食堂和厨房之间,其实就隔着一道帘子,里面做饭,孩子们在窗口等着排队打饭吃。
秦玉盘还在外面四处找着叶向东呢,叶向东却从厨房里出来了。
“我看过了,米和面都有,也都弄的干干净净,孩子们一人一个碗,碗是自己洗,我刚才问了几个孩子,说每天的饭都不错,一天能保证有一顿面吃。”叶向东看起来挺高兴,问苏湘玉:“要在这儿吃饭吗?”
“回家吧,我头疼的厉害。”苏湘玉说。
秦玉盘再三挽留,马奶奶也出来,非得要叶向东吃顿饭再走,厨房里的两个阿姨伸着自己和着面的手也在说,饭眼看都要做好了,为什么要走。
叶向东把孩子们一个个喊出来看了一圈儿,小的他不认识,但是那个十二三岁的智障孩子,他应该是认识的。
“这孩子应该还有弟弟吧,是不是给人领/养了,咋没见?”他说。
马奶奶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咱们完了再说,你要回家就赶紧回,你爸你妈估计都挺想你的,快去吧。”
从福利院出来,搭车的时候,叶向东远远儿的给苏湘玉指了一下养猪厂的位置,笑着说:“那养猪厂的厂长我认识,是我们院里一个大姐,名字叫周玉芬,今天周末,她应该在家,咱们到家了之后我抽空介绍你俩认识。”
三个人可谓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了家门口。
但叶向东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在大院外头找个地方就去开招待所了。
“咱不到家了,干嘛要住外头?”穆铁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叶向东说:“我跟我爸不对付,估计三句话就要吵起来,咱们住外头方便点儿。”
现在的招待所,一间房里最少也是三张床,洗脸上厕所都是公共的,说实话,比地窝子还不方便。
但饶是这样,苏湘玉还是带着穆铁出来,给他通个头,洗了个澡,又替他换了一套衣服,她自己,当然也换了一件裙子穿着。
梳洗打扮好,再找叶向东,这家伙溜到外头,跟招待所的经理聊的正欢着呢。见他要走,招待所的经理还非得摸两颗糖出来丢给穆铁。
事实上,等他们倒了几趟车回到家,敲开门,给叶向东开门的人,正是苏湘玉这趟上北京,要见的,养猪厂的厂长周玉芬。
周玉芬是北京本地人,而她的丈夫徐建东,则跟冯明艳一样,是从边城调到北京的干部。
徐建东在政策处上班,而周玉芬,则是郊区养猪厂的总经理,现在,这俩人正在闹离婚,而替他们做婚姻调解的,则是叶向东的后妈冯明艳。
周玉芬是坚决的想离婚,而徐建东呢,跟周玉芬动过几次手,男人嘛,动手的时候得让着女人,所以每次都是他受伤居多。
但就这样,周玉芬还是坚决的不想再过了,来找冯明艳,就是想让领导在民政局说句话,给他们扯离婚证的。
而叶向东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两口子起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