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渡河(01)

我爱的人 明开夜合 2615 字 2022-08-24

许棠无奈,朝他风衣口袋伸出手去。手指刚刚够到衣袋,忽被周险紧紧捏住。许棠心脏霎时猛地一跳,下一瞬周险伸手将仍在燃烧的烟头扔进桌上的玻璃杯中,抬手捏住她下颔,猛地低下头去。

许棠被他这一下撞得齿关发酸,眼泪都流了出来。呼吸被浓烈的烟草气息和周险身上雨水尘埃的味道紧紧缠绕,让她有种濒于窒息的错觉。腰被周险戴手套的大手箍住,疼得仿佛骨头生生折断。

最初许棠还在挣扎抵抗,不知不觉间却渐渐放弃,心脏因为周险凶狠而毫无章法的吻陷入一种莫名的悸动。

四年前渡河镇逼仄的阁楼上,灯光昏沉,床单和枕头一股潮湿的霉味,窗外雨声磅礴,也是同样的悸动,让她心脏仿佛置于紧绷的弦上,久久战栗。

——

许棠第二次和周险打交道,是四年前高三下刚开学的时候。那时虽已立春,渡河镇仍然寒风料峭,只有正午时分,太阳才肯从浓云里露小半个头。

许棠的邻居蒋禾花刚上初一,那天中午一边哭一边来高中部食堂找她,说是用来交学费的三百块钱被街上的小痞子抢去了。

渡河镇弹丸之地,被镇上的不良分子划分为三块,也学古时三国“争霸割据”,平日里三天一斗殴,五天一火并,闲暇时候就在校区附近“宰羊子(敲竹杠)”。

禾花家境困难,父亲打散工,母亲无业,弟弟刚满五岁,家里还有个重病的奶奶,平日里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这三百块钱学费,是她自己摆了一冬天的地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许棠也为难。她家境况虽说稍微好些,但刚刚过完年,吃穿用度一花销,家里的活钱也都花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笔整钱,是给她上大学和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儿用的,轻易动不得。许棠过年收的那点压岁钱,也早就上交充公了。

想来,只能报警。

去了派出所,禾花跟民警描述了那人长相,民警备了案,说是立查。两人回去等了一周,却是了无音讯。

许棠便又去了一趟,结果对方只说那群小流氓四处流窜,想把钱追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让她们再多点耐心。

许棠有耐心,禾花的班主任却已耐心告罄。除了禾花一人,全班学费都已交齐,班主任天天耳提面命,甚至在班上点名批评。禾花面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个,回头就找许棠哭诉。

等是等不得的,便只剩下守株待兔一条路可走。

许棠估摸着三百块也就是那些人打几场台球混几次夜场的钱,不久之后肯定又要寻人下手。每次晚饭时间,她便端着饭盒跟禾花蹲守在学校后门巷子里头。蹲了三四天,竟真让她等到了。

许棠饭盒刚揭开盖子,就听见远处传来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抬头一看,三四人在滚滚尘土中疾驰而来。

许棠忙将盖子重新盖好放回塑料袋里,动作刚停,几辆摩托已经近在眼前。禾花悄悄指着车上一人,耳语说:“就是他。”

许棠点头,低声说,“按我们之前说的,往巷子里面跑,从卖冰棍的那家店里出去,绕去门口喊保安过来。”

禾花声音有些哆嗦,望见那三四人正从摩托上跨下来,低声问:“许棠姐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快去!”许棠将禾花肩膀一拍,她立即如离弦之箭朝里奔去。

三人刚刚下车,眼看着禾花已一溜烟跑远了,便也不去追。禾花指的那人染着一撮红毛,此刻挑高了眉毛笑问:“你怎么不跑?”

许棠手心里满是汗,抬头望他,“我就是在等你,为什么要跑。”

话音刚落,另外几人顿时哄笑起来。“红毛”笑得得意,“可惜我现在有女朋友,要不你等两周,等我分手了,再考虑考虑你?”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许棠神情严肃,“你拿了禾花的学费,能不能请你还给她。”

“红毛”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美女,我们‘拿’来的钱,可没有还回去的先例。”

“禾花家里条件不好,没这学费她上不了学。”

“红毛”看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忍不住大笑,“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

“知道就好,要是我把钱还回去了,让其他帮派的人听见了,我们还怎么在渡河镇上混?”

“你们可以去抢其他人,禾花家里真的很困难……”

“方举,你跟她啰嗦什么,搜搜看有没有钱,拿了赶紧走!”

自和“红毛”说话起,许棠手已经悄悄伸到了校服后面,攥紧了藏在背后的水果刀——她长得瘦,校服是运动式的,又买大了一号,肥大的衣里即便是藏十斤大米都看不出,遑论小小的水果刀。

“红毛”哈哈笑了一声,朝许棠走过来,“对不起了啊美女……”他手臂正要伸出,忽见眼前寒光一闪。

“你别过来!”

“红毛”看清楚了她手里东西,立即啐了一口,“就凭这玩意儿,还想对付我。”说话之间迅速出手,一只手锁住了许棠手腕,一条腿卡在她双腿之间,将她整个钉在背后的灰墙上。

他将许棠手腕一掰,水果刀轻轻巧巧到了他手里,锋利的刃贴紧了许棠脸颊,他恶意地往许棠脸上吹了口气,笑说:“真要着急,我可以跟我女朋友商量商量,别动粗嘛。”

后面一阵邪笑,有人怂恿:“老方,赶紧的,亲一口,先盖个章,免得小美女跑了。”

经此提醒,“红毛”这才低头去打量许棠。

瘦瘦弱弱仿佛一颗豆芽菜,宽大的校服麻袋似的罩着,也看不出有没有胸。高扎着马尾,从围巾里露出极小的一截脖子,看着倒是白皙。皮肤也白净,脸颊让寒风冻出一抹薄红,五官虽有些单薄,却也有股让人保护欲顿生的可怜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