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试试？」

范伟晨看着他的动作，放下手里的杯子，拉过他的断肢，如今那里套着残肢套，可因为都看惯了，范伟晨也没觉得异样，伸手轻轻给他按摩。

「疼吗？医生说是幻痛……我给你揉揉。」

其实林希阳握着残肢并不是因为疼痛，可范伟晨的动作却令他不好意思收回手，感受着断肢上轻柔的动作，方才只想着的过去变得模糊了。

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也没有深到何种程度，完全可以说是由小猫猫连系着。若是家中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也不常说话，林希阳休息，范伟晨不是上网就是在厨房，相处模式十分单调乏味，可就是在这份宁静中，却也有别样的温馨舒适。

林希阳早就注意到了，睡在沙发上的时候有人会给他毛毯，不舒服的时候有人会第一时间发现，那人会注意他的喜欢的口味，也会回避他讨厌的事，睡醒睁开眼，第一个总是能见到他，在这个屋子里，他是被那人所照顾着的。

「我该谢谢你，也该向你道歉。」林希阳看着范伟晨轻轻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能成事的混混，但是错了，你独自把小猫猫养得很好，是个称职的父亲……还收留照顾我这个陌生人，你是个好人。」

头一次被人这么夸奖，范伟晨有些脸红，「我没那么好。」

小猫猫是他儿子，而林希阳又能算是他的「债主」，这样的照顾怎么说也该是理所应当。

「不，很好了……和我比，你真的是个好爸爸。」说到这里，林希阳有些遗憾，也第一次主动提及了往事，「我不过是个自私自立的小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感情而遗弃了孩子……」

「我并不觉得你是错的。」范伟晨适时插嘴，「面对一个突然来临的孩子和一份经营多年的感情，我觉得是人都会偏向感情，所以你没错。」

说起这个，范伟晨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干笑两声继续道，「不怕你说，我以前还真是个只会混日子的，也想着要把小猫猫交给其他人养，因为有了他，老爸就把我赶出家门，断了父子关系，继承权也没了，你说我多憋气啊。」

一瞬间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范伟晨知道，有想过夺回来，可没有就是没有了。

「……后来想想，其实老天也很公平，没了一个就给人另一个。」没有了父亲的继承权，至少范伟晨不用再去学那些规矩，也不用学着整日虚伪地面对他人，「而且小猫猫那么可爱，每次带他出去都会羡慕死一群人，那感觉真的很好！」

小猫猫是范伟晨的骄傲，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牢，废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林希阳听着看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耐心和好奇，小猫猫的往事吸引着他，而范伟晨此时此刻的表情也令他印象深刻——如孩子一般的开朗热情，不说可靠却让人感到温暖。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畅谈，范伟晨似乎也遗忘了自己对林希阳的敬畏，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语就突然蹦了出来：「其实小猫猫根本就是像你，那么优秀的基因，姓邵的不要是他的损失！」

「……」

啊哦……踩到地雷了！

第六章

范伟晨反应过来，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为想着要怎么弥补这话而满头大汗，这一切落在林希阳眼里，他没有偏执地失常或是反常的举动。

他看着范伟晨，沉默了很久，就在范伟晨打算开口道歉时，他突然说话了，他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现实永远不会如童话般那样美好，娱乐圈的美丽都是金石堆砌出来的幻影，身在其中的林希阳自然也少不了一番修饰。华裔父亲、美国母亲、年少时曾在国外获得过多项奖项……虚伪的身世不过是用来掩饰丑闻的手段罢了。

林希阳好笑地摇摇头，「我的父亲是个名叫法兰克的外国人，曾因为公事在国内待了两个月，母亲姓林曾是宾馆的招待……不过是两人露水姻缘，可母亲坚持父亲是爱她的，父亲离开后，母亲相信他会回来，不顾家人反对生下了我并为此丢了工作……结局你也该猜到了，母亲的痴情并没有得到回报，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而她未婚先孕有了我这个私生子，名声自然是不好了。」

童年是如何度过的，林希阳几乎都快淡忘了，只是他能确定自己没有同龄人的快乐与美好，母亲酗酒无法给他正常的生活，所以他就被亲戚们如皮球一般踢来踢去，饭食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样的生活直到遇见邵世庭后才算结束。

「不过小时候只有一件事记忆深刻，那就是母亲每次出门都会把我锁在那个有钢琴的屋里，所以那是我唯一的『玩具』，我喜欢钢琴的声音，它陪伴我度过了许多寂寞的时间……」

林希阳曾经也有梦想、也有希望，他想学习音乐，他想出国留学，不过仅仅是想。事实上，因为家里没钱，他连大学都没能上，转而去了酒吧弹琴挣钱，这也是他遇到邵世庭的契机。

「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女生没兴趣，打工的时候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性向，可那时什么都无所谓，没人在乎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而我也很天真地以为两个男人真的能有未来……」这话说完，林希阳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感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可笑我之前都没有发觉。」

面对这样的林希阳，范伟晨什么都说不出口，那是他无法了解的感情，不曾经历的刻骨铭心，不过林希阳自己能说出一些以前，应该算是好事吧……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养伤才是真，感情……啊，你等一下！」话到一半，范伟晨忽然停下，转而起身朝房里走去。

林希阳的思绪一下被拉回还有些迷茫，不一会儿就看范伟晨从房里抱出了裹着薄毯的儿子，当他再次坐到身边，林希阳才注意到孩子朦朦胧胧的似乎醒着，嗯哼了几声，范伟晨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哄，很快孩子又睡去了。

「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猫猫半夜醒来对周围很敏感，没见到人他会哭。」范伟晨笑着回答，「刚才听到一些动静，我就去看看。」

孩子的哭声有时大有时小，为人父母常常听着几乎成为了本能的关注，而林希阳无法做到，所以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