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你可真八卦。”张展在一旁叼着根烟,四仰八叉地坐在一张转椅上。“估计是未婚先生子,这有什么好查的。”
队长张英罗打从看完那份笔录就一言不发的,他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张展说完,他才开了口,说:“我总觉得这案子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这些案子吧,和咱们以前办得那些相比都不算大,却又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直压着我。”他说到这里,坐直来了身体,“几名被害人一口咬定是龚月朝做的,他们又不把为什么这么认为说清楚。而且经过一晚上的询问,发现他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很自然,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不在场证明虽然不完善,但确实咱们没有其他的证据佐证。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他的心理素质得有多好?这一环扣一环的逻辑,根本无懈可击。我就琢磨了,咱们为了这破小案子,加了这么久的班,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什么玩意儿啊!”张英罗很少抱怨工作上的事儿,这还是头一次。案子小,压力却大得离谱,有这时间,大案要案都能破几个了,这种完全使不上力的状态让人觉得非常的无力。
李红兵把手里攥着的已经满是茶渍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却摇了摇头,说:“张队,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其实也不是全然的无懈可击,我们在他家楼下等他,发现他回家的时候,明明可以直接进楼门,但实际上他绕着我们的警车好大一个弯。另外,我们刚开始在与他沟通的过程中发现他表现出来强烈的抵触情绪,甚至还跟张展拌了两句嘴,虽然的确是张展态度不好,我也愿意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相信他是无辜的,可是他的这个行为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一直以来,秦铮铮总觉得因为自己认识龚月朝,在队里就身份显得敏感了,做记录的时候甚至还有没来由的心虚,于是这边正在这次讨论,他就努力把自己瑟缩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不希望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不愿有人触碰到那个敏感的开关,提及他与龚月朝之间的关系。而此时,他的心挂记着被暂时扣住的龚月朝,事实上,整个晚上他都觉得有些歉意困扰着他的情绪,这心情,与他在警校时所学过的东西以及他内心中充满着的正义感,此消彼长的来回激荡,搞得他浑身都不自在。他始终不愿相信是龚月朝做的,可他就是一个刚进了系统的小兵,没什么话语权,说不了什么,做不了什么,更别提决定什么了。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参与着,无能为力的担心着。他甚至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现在龚月朝眼里可能糟透了,那种心虚和无力他写了满脸,被那双眼睛盯上去,完完全全的袒露了自己的情绪。他后来便在躲闪着那双眼睛,没办法直视,没办法与他进行任何的目光上的交流与沟通,因为一旦触动了某种开关,他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秦铮铮的思绪就这样游荡着,此时他听见李红兵的疑惑后却马上直起了身体,几乎条件反射一样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说:“领导,我想说……”他举起的手有点慌张,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李红兵问他:“什么?”
“龚老师跟我说过,他对警察有抵触,单纯不喜欢这个职业。”
职业敏感性极强的张英罗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直直逼问道:“铮铮,你和他有私交?”
被领导戳破了心思的秦铮铮,脸立刻涨红了,愈发没了底气,“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隐瞒的,他曾经教过我,而且当年关系也很近。我爸去世那会儿,是他帮着我走出来的。不过他因为我考上了警校就疏远了,前阵子才又联系上,他说他之所以当初不理我,就是因为我想当警察,而他不喜欢警察。我不理解,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说,我也不好深问。熟悉只是以前熟悉,现在他大概把我当陌生人。”秦铮铮三言两语的解释着,隐瞒了很多不愿往深里说的细节,却也觉得自己跟怨妇似的在控诉突然冷淡的丈夫,有没有理智的埋怨的情绪在其中。
“秦铮铮,你跟我来。”张英罗起了身。
秦铮铮跟着站了起来,他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刻意的隐瞒会给办案带来什么麻烦,也不知道会给龚月朝惹什么乱子。
“……领导,我说完了,就是这么回事儿。”秦铮铮坐在张英罗的对面,声音小小的,低着头,心虚得要命。
“啪嗒。”张英罗用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大口抽着,吞云吐雾间就像在思索什么,等他抽完了烟,才对秦铮铮说:“你不用那么拘束,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听你跟我说了这么一通,他对于警察的敏感并不是因为做贼心虚,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秦铮铮抬起头,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我和李队,还有张展一起去的他家,我能看得出他那种抵触的情绪,李队心平气和的说话就还行,张展有时候态度稍微有点不好,龚老师他就要发脾气。事实上,我几年前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那时候,我们班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挺多的,他遇见了都只是一笑了之,脾气好得很。”
“嗯,我知道了。”张英罗揉着眉心点了点头,说。
“那我先出去了。”秦铮铮指了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