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除了黄庸认真的看着那些资料翻纸的声音外,在他们进屋之后就相对而言安静了,片刻的功夫,就听黄庸把手掌拍在桌子上,表示已经看完,从锦平过来的三个人赶紧站起身,换上了一副极其讨好的脸孔凑了过去,等候这位手握重权的大处长的发落。
被坐出了三个坑的沙发很快就恢复了原貌,龚月朝递了个颜色给冯裴,冯裴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黄庸那有些阴沉的声音透过那三人围成的人墙中透了出来,说得却是让龚月朝觉得无比耳熟的话:“金总啊,这些资料我看完了,你们也没按照我的修改意见改呀。你们看,这卷宗里面有前几年的多笔行政处罚,这些行政处罚是否构成刑事犯罪都有待商榷的,嗯,就算不需要立刑事案件,我当初还说希望你们把不同年的多起处罚在图上标记出来,这里我却没有找到,你们让我怎么批吗?”
被称作金总的人先递了根烟过去卖好,随后便谄媚解释着:“黄处长是这样,那天收到您的反馈意见之后,我们就赶紧跟森林公安和稽查大队沟通了,人家跟领导请示完之后,表示没办法给我们出这个图,他们说行政处罚的相关手续和坐标都附在卷宗里面了,一目了然,并不需要这些额外的东西。我们呢,还按照您的要求在可研报告中进行了详细的说明,您看不行吗?”说着那人就要伸手去翻,可那本厚厚的可行性研报告却被黄庸死死地按着,根本不想看的样子,搞得那人唉声叹气,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无奈的弯着腰,摆出一副讨好的脸色。
黄庸却说:“这个你跟我说行,那上面的人来检查,我跟谁说去?这环保督查是不拿你们开刀的,到时候人来了,我让他们自己认定坐标吗?出了问题都是我在背锅啊。”他用了一个语气非常重的疑问句,一下把那几个人将在了那里,甚至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龚月朝原本也是外行,听不懂这些个坐标、处罚、作图……之类的话,可经历了这几个月,又和设计公司与林业、土地部门成天混在一起,对于这些个词汇已经懂个三分,在他耳朵里,黄庸这个所谓的专业人士显得不专业极了,他是觉得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都是门外汉吗?他口中所述的冗赘的无用功做了不少,却没有一样是文件上的硬性要求。
这时候,冯裴递个眼色给龚月朝,那意思是黄庸针对锦平那群人提出来的问题他们也没做,龚月朝只是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他们今天拿第三个项目的卷宗过来给黄庸看,本就没打算一次性通过,这次来,更多的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牌,他也好心里有数。而且在第二个项目拿到用地许可证之后,他们与龚氏集团的合作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后面剩下的,都是为他们两家公司合作起到一个助推作用。
现在,龚月朝的手里还握有白贺炜给他的那个极其重要的U盘,里面还有对黄庸施以致命打击的内容,反过来想想,黄庸的生死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整件事情,其实是他占据主动权的。
不过,现在他所掌握的局面还并不打算告诉冯裴,他不想让冯裴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在他们情理之中的是,那三位大老远从锦平过来的,这次又是无疾而终,他们到最后甚至都没争辩什么就相继出去了。龚月朝坐着离门不远,甚至都听见了那几个人在关门后的唉声叹气,想必已经是说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撞这南墙了。
他们的这种苦痛龚月朝真是太懂了,北山区林业局的田简曾经多次站在他的立场抱怨说省厅的人从来不把规定放在眼里,什么合理的审批时限,随便找个理由退卷就可以任意延长,龚月朝最开始也会忿忿不平,可时间长了,大家的脾气都被磨平了,哪还有一点的与黄庸针锋相对的意气呢,只是后面随口絮叨上两句以表自己心中那难以纾解的苦闷罢了。
这时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黄庸淡淡地将目光瞥向龚月朝,然后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龚总啊,等久了吧?”
龚月朝赶紧起身上前,笑道:“没有,您这是哪里的话,您这工作忙,我们这群闲人等会儿也无妨。”这些讨好的话,放在以前,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现在呢,随口就说,还练就了好一手胡诌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还有当初那个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老师的模样啊。对于自己的改变,龚月朝也说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他甚至没有觉得不适应过,毕竟他这从牢里出来的人,变得再怎么离谱,他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黄庸只是笑,龚月朝在知道他的某些拿不上台面的爱好之后,在面对他的时候,眼里竟是藏不住的鄙视,他让冯裴把带来的卷宗摆在黄庸面前,黄庸却并不急着翻,还装模作样的假意问他:“龚总,你们这还有几个项目啊?”
龚月朝说:“黄处长,暂且不提还有几个,咱们一个个的来,以后少不了麻烦您。我们产业园您之前都去了,大致情况都有所了解了,这次的项目卷宗都是按您之前要求细致做好的,您看看哪里有不妥的,我们好改一改。”他把卷宗又往前推了推。
黄庸的眼睛直直盯着龚月朝,接手卷宗的时候还假装不小心碰了下龚月朝的手,龚月朝赶紧收了回去,讪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支给黄庸,说:“黄处长,抽烟。”
第八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