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感不能见人,黄承袭并不从大门入,而是让马车转入一条街巷,从一道侧门直接进入署廨的后堂,这边有官邸、上房、幕厅等,他们悄悄进入上房院落。
黄承袭这才安心,回家的温暖笼罩全身,随后就觉悲从中来,只想向父亲大人哭诉。
只是派书童前往官邸,他父亲黄思恩却不在,却是桃汛快要来临,他前往城外巡视河道,征集工料人夫去了,连署内的人都空了,除了门子,父亲身旁几个得力幕僚都不在。
他们就坐在客厅上说话,商议如何对付杨河匹夫,说得切齿。
不过一直到申时左右,黄承袭他父亲黄思恩大人才回来。
……
父子二人有些相似,都是长身玉立,长相英俊,不过比起黄承袭的嫩稚与玩世不恭,黄思恩大人则成熟多了。
年在四十多,英俊儒雅,眼中藏着睿智而温和的光,有种淡泊的儒者气质,绣着白鹇补子的五品官服又给他增加几分威严的气度。
“父亲……”
看到父亲黄思恩进来,黄承袭就若没娘的孩子见到爹,飞扑过去,抱住他爹的大腿,一腔的委曲倾泻出来,就是号啕大哭:“你可要为孩儿作主啊。”
黄思恩摸着儿子的头,看着鼻青脸肿,不成形状的儿子,他眼中有着怜惜,但似乎又不觉意外。
王家卿也连忙上来拜见,一个头磕的咚咚响,生员见了知县不用磕头,但见了知州就要磕头,品级更高的淮安府河务同知更不用说。
何况进入同知署后,便是这客厅都华美又雅致,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王家卿高不可攀的存在,坐在当中,他又是惶恐,又是羡慕,正主来临,这头就磕的分外的响。
黄思恩看着王家卿,他笑道:“王贤侄起来吧,你是吾儿好友,不用行此大礼。”
他的笑容温暖,不觉让人亲近,语音更和蔼又亲切,让王家卿心中大定,同时暗暗窃喜,自己这算拉上这正五品高官的线了?这样想想,似乎被杨河匹夫麾下殴打也有所值当。
黄承袭迫不及待哭诉,让父亲为自己作主,王家卿在旁加油添酱,火上浇油。
黄思恩静静听着,不置可否,良久,他说道:“吾儿,随为父到后园走走。”
王家卿连忙告辞,看同知大人如此,心下不禁惴惴,黄大人不表态,结果未知会是如何?
不过想想黄承袭毕竟是正五品高官的儿子,儿子被打,作父亲的岂能咽下这口气?
告辞时黄大人神情也很和蔼,让他有空多到府中坐坐,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定。
……
过了垂花门就是花园,细雨沥沥,更增后园的幽静。
黄思恩已换了便服,背着手,在鹅卵石小道上走着,黄承袭抺着眼泪跟在身边,不时抽抽噎噎说着什么。
黄思恩看着风雨,双目幽幽,却是吟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他低低又吟:“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终是叹息:“乱世将临,龙蛇并起,豪杰辈出,这杨慎言好气魄。”
他看向自己儿子,眼中有着爱惜,缓缓道:“吾儿可是觉得委屈?”
黄承袭哭道:“父亲,孩儿一点委屈不算什么,然这杨河贼子明知我是你儿子,还在宴会中公然打我。他不是打我的脸,他是向您示威,不将您这堂堂正五品高官,淮安府同知放在眼里啊!”
黄思恩哑然失笑,他说道:“那依我儿的意思,你要让为父如何做?”
黄承袭张了张嘴,如何做?